香火神道離不開世人的供奉信仰,香火之神也是受人心影響最大的神。


    而從絕望中登上高台的域外邪神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


    因而,以香火神道鑄就根基的神明,是最容易被腐化惡墮的神。


    身不由己的惡墮,縱使堅守本心也無法製止的惡墮。


    讓這些神明一度舉起屠刀成為殺盡自己信徒的劊子手。


    有的徹底道心崩潰被惡神取代,有的則不顧一切在徹底惡墮之前和域外邪神同歸於盡。


    看著麵色青詭的西王母,看著祂盤踞其中的天石。


    這塊天石,曾經也是一位星神的殘骸。


    如今,半點曾經的氣息都沒有了。


    在崇拜與憧憬中因信仰而生,時過境遷,最終也因對星象凶兆的恐懼而亡。


    曾經祂是驍勇善戰強悍無畏的象征,後來,祂是兵戈災荒鮮血的預兆。


    人們從崇拜祂,憧憬祂,信仰祂……


    到恐懼祂,詛咒祂,汙蔑祂……


    一切的不好與不幸都被怪罪到了祂的身上,星神的脾氣越發的暴虐,真心實意的、無有停歇的詛咒令祂神智癲狂。


    域外戰場上最鋒銳的刀劍,成為隨時會爆發的內部隱患。


    放到戰場怕被腐化墮落,放在後方又得著神看守,還得是戰力卓絕的神。


    封印祂,遲早會爆發;鎮殺祂,又不至於此。


    那時,眾神對香火神道不可逆的惡墮還沒有一個確切的認識,祂們覺得一切還有轉機,星神還可以被救治。


    與眾神主流的意向不同,星神無愧祂預知占卜的象征意義,祂對自己的狀態有著更清楚的、更悲觀的認知。


    人心的惡一旦開始萌芽,就是斬不盡的。


    神明一旦被杜撰出了惡神的一麵,就會有絕望者與野心家供奉祂信仰祂,甚至更虔誠,但也更自我,信仰神的惡墮是從內部開始的,祂的心是眾生的心,域外邪魔無法腐化祂,但信徒可以,且無法逆轉。


    ……


    在青鸞進入青銅門鎮守之前,這位星神在自己清醒的時間裏找到了祂。


    先民淳樸的對星空廣袤的敬仰,與對幸福生活的追求衍生出來的純粹信仰,維持著星神最後的自我。


    這是祂誕生的伊始,是祂出現的契機。


    星神向祂換了一縷純粹的生之氣,殺盡自己跑偏了的到處掀起禍亂製造殺孽的信徒,然後重返域外戰場,帶著祂的老對手和祂的麾下邪神不惜一切代價的同歸於盡。


    星神的殘骸裹著域外邪神的殘骸從天外墜落,天火與雷霆將祂們熔鑄成為一體,最大的一塊兒墜落於西王母國境內,天石內部有著域外邪神的神格殘片,西王母國遷都,並舉國之力建立地宮,借國運與神明之力鎮壓。


    域外邪神的神格匯聚了無盡的恐懼與絕望,它的殘片也可引動人心的欲念,使人瘋狂。


    在死去的世界裏從恐懼與絕望中誕生的神明,最擅長的就是引動生靈對死亡的恐懼,並以此掀起無盡的混亂,製造悲劇與絕望。


    星神給了祂一條承載了星辰本源的珠串,珠子的材質與這腐化的天石十分相似,光澤內斂似涼實溫,觸之不寒如同玉石。


    因香火神道登神的神明,瘋的瘋,惡的惡,諸多神明逐一隕落,香火神道被列為禁忌之法,香火有毒成為諸神的共識。


    自此,求神拜佛難有應,人自助而後天助之。


    諸神隱退人間,為了人道大興,人當學會自尊、自信、自愛、自強,一撇一捺,以自身立人間。


    ……


    西王母明知故犯,星神殘骸這麽大一個下場擺在這兒,祂還敢鋌而走險,果然是早就被汙染了吧。


    是在域外戰場還是在西王母國呢?


    似乎後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天石內沒有神格殘片的氣息了呢~!


    是和星神的殘骸相互消磨殆盡,還是都被西王母當做補藥給煉化了呢?


    死亡的恐懼啊……神明也不是全都能坦然麵對的……


    你說對吧?


    無歸第五子——瑤池金母。


    “你在……看什麽……?”


    青鸞那摻雜了了然與嘲諷的眼神令西王母十分不喜,區區一個外來之鳥,憑什麽總是一副妗傲清高的樣子排斥祂們,和那個悲天憫人把祂們架起來的外來麒麟一樣討厭。


    “西王母,你有多久沒見過自己樣子了呢?”


    青鸞淺笑著,溫聲細語的掀下了小一塊兒女屍的青色麵皮。


    人身蛇尾的西王母麵色一僵更顯難看了幾分,一隻眼睛沉穩依舊,另一隻眼睛則顯出幾分憤恨之色。


    “西王母,我家小孩兒呢~?”


    眼看著青鸞手指內扣,想要順著掀起的那塊兒麵皮撕起更多,一道有些激憤的女聲打斷了青鸞的動作。


    “夠了——!你不要太過分!”


    “如此肆無忌憚,你以為還是曾經嗎?小心來得走不得——!”


    如今可不是曾經那個神明高高在上,神威浩浩,不可觸犯不可褻瀆的時代,這些陳年舊歲、苟延殘喘的老東西就該乖乖的縮起來給新神讓道。


    “嗬~!”青鸞冷嗤一聲,抬手就指揮著風刃給西王母臉上來了一道。


    暗紅色的血液粘稠如鉛汞,眼底下的微微刺痛更激得神色憤恨的眼睛一片猩紅,另一隻眼睛中也多出幾分不虞。


    青羽衣這家夥有些太不把祂當回事兒了,那個和瑤池更為緊密相連的錨損了也就損了,但直接在祂真身上動手就有些過了。


    但青鸞表現得太無所畏懼一如從前,西王母一時也拿不準對方的狀態,不知自己有幾分勝算,怕為他人做嫁衣。


    瑤池還有蛇母,都對祂虎視眈眈想要取而代之吞吃入腹。


    並指如劍在空中畫了個半圓,指尖下壓,顯出幾分輕佻不屑:“西王母,你家這女王……嗬……”


    青鸞沒說出個具體的形容詞,卻比說出來還令瑤池生氣,那濃濃的看不起與無話可說令西王母都覺有些麵上無光。


    瑤池,確實是有心算無心走了好運,本人在曆代女王中並不出色。


    “不過,也不是沒有值得誇獎的地方,金尊玉貴錦衣玉食養大的王女至少對自己夠狠。”


    青鸞好奇的摳著手下的麵皮,引得西王母麵色冷硬。


    “放開……帶著你家小孩……走……”


    數條和天石一個顏色的人麵蛇,拖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丟出孔洞。


    西王母抬起的手僵了一下,眼睜睜的看著人被清風卷走,憤恨的眼睛裏又添了不甘。


    青鸞將人帶到身前,略看了看確定是本人後,鬆開扣著女屍麵孔的手,還體貼的按了按,將自己撬起來的邊邊給撫平。


    “你若痛快些,我們也不至於弄得劍拔弩張的。”


    青鸞抬手送了一點清芒出去,“沒帶什麽好東西,這個,算是我不請自來的賠禮了。”


    西王母抬手,遲緩卻很堅定的將清芒握到了手裏。


    “……善。”


    “誰要你的壞東西!趕緊帶著速速離開,速速離開!”憤憤的女聲有些尖銳,西王母甩手想要將清芒丟出去,拳頭卻握的緊緊地。


    青鸞扣扣手指,敲擊了兩下女屍的青色假麵,冷笑:“本尊予西王母的賠禮,與你瑤池何幹?”


    “你——!”


    “閉嘴,本尊有的是法子專門咒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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