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莊頭的話,子慕予沒有完全不信,也沒有盡信。


    這個世界的確有些神奇,許多東西她無法用自己所知道的理論來解釋。


    比如子明能呼喚龍卷風。


    比如那個愛臭屁自稱仙人的小男孩能禦劍。


    若是這門道德蹤真能轉運,那可不得了。


    讓本來應該戳心髒上的劍偏移幾寸,那就能活命。


    相反,讓對手無論怎麽躲怎麽避都逃不過必殺招,就能在翻手覆手之間讓人死!


    《入門》書中無字,子慕予沒有告訴老莊頭。


    她相信老莊頭確實沒看過這本書。


    他對這本書這麽重視,要是知道書裏沒字,不知會多難過。


    到底是寫這本書的人別有用心,故意給老莊頭一本無字書,還是書裏另有玄機,隻怕得自己尋找答案。


    子慕予將書揣進懷裏,背著手,慢吞吞往中間那棟茅屋走去。


    子明不是說多親近親近嗎?


    子慕予伸手一撈,從泥牆上掐了一段草莖咬在嘴裏。


    到了。


    子慕予才剛剛站定,木門咯吱一聲,打開了。


    並沒見到開門之人。


    卻能聽到一陣窸窣聲。


    子慕予低頭朝門角望去。


    噫?


    她擦了擦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兩個紡錘型的東西,呈米白色,有眼睛、鼻子、嘴巴,會動。


    再仔細看,這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是畫上去的,還帶著股墨水氣。


    它們一左一右,撐在門兩側,探頭望著子慕予,鼻子、嘴巴努著,似乎在示意子慕予趕緊進來。


    難不成剛才的門是這倆玩意開的?


    子慕予的腦海中浮現了早上泡澡時在窗口看到的場景,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怎麽不進來呢?”好聽的聲音突然傳出。


    相信子明。


    他既然說這些人可以親近,那這些人就不應該是自己的敵人。


    至少現在不是。


    子慕予深吸一口氣,抬足邁進。


    她剛進入院子,好奇回頭一看,果然見那兩個奇怪的東西吭哧吭哧地抵住門腳,讓門緩緩合上了。


    這東西似有生命,有喜怒哀樂,把門關上後它們似乎覺得自己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顯得十分高興,畫上的嘴好像都咧開了一些,蹦蹦跳跳著像蚱蜢一般向前。


    子慕予追隨著它們的身影,目光落在院裏那個女人身上。


    女人以桃木簪束發,身形窈窕,正背對著子慕予,煮爐烹茶,舉手投足,雅極美極。


    子慕予對茶沒有研究,不能根據茶香分辨茶的種類,隻是覺得空氣因為這股茶香,變得無比清新、澄澈。


    一個晃神之間,隻見剛才那兩個開門的奇怪東西扛著一把椅子,放在女人對麵,又蹦蹦跳跳著過來,敲著子慕予的腳背,似乎是想讓她快點挪步。


    “坐吧,喝茶。”女人清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子慕予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女人跟前。


    此女看起來比蘇柔年輕許多,眉如遠山青黛,眸如秋水,五官小巧精致,是個美人。


    隻見她伸出白嫩的手,一邊示意子慕予落座,一邊將一隻茶杯推到子慕予跟前,倒了一杯滾燙的茶。


    “茶要趁燙喝,這樣才夠香、耐品。”女人道。


    子慕予一手扶在茶杯上,手指輕輕敲著茶杯上緣,目光停留在那兩奇怪的東西上挪不開目光。


    “這是什麽?”子慕予問。


    女人輕輕一笑,放下手中的茶壺:“自己看一下不就知道了?”說完,白皙的雙手往身前一伸。


    隻見那兩隻線錘一般的東西突然幻化成兩道煙,嗖地一下落在女人掌心上,變成非常小的兩粒東西。


    子慕予瞪大眼睛。


    竟是兩粒米!


    普普通通兩粒稻米!


    “這是什麽戲法?”子慕予皺起眉。


    女人“噗”地笑了:“這可不是戲法。這是傀儡術。”


    “傀儡術?”這個詞又刷新了子慕予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施行傀儡術,可以將自己身上的某種感念以符附諸於物,由此控製各種死物,讓死變活,讓無聊變有趣。怎麽樣,這個術法聽起來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很想學?”


    女人侃侃而談的這副循循善誘、死盯目標的樣子,讓子慕予想起一個詞:


    傳銷頭目。


    這些人到底幾個意思?


    怎麽看起來都像在想方設法傳授自己一些東西?


    他們要幹嘛?


    練大號做武器嗎?


    絕不能再成為誰的武器。


    這輩子,子慕予想為自己活一次。


    “你叫沈清?”子慕予不想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女人有些驚喜地呀了一聲:“你知道我的名字啦!”


    “你跟我爹爹子明是什麽關係?”子慕予又道。


    沈清很是詫異,但是僅有一瞬,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子慕予知道,麵前這個女人,心機可比老莊頭深多了。


    也不知能不能套出她的話?


    子慕予心底正有些拿不準,沈清卻從容磊落地笑道:“我們是死對頭。”


    這下輪到子慕予驚異了一下。


    這個女人沒有像老莊頭蹩腳地捏謊說跟子明隻是初相識,而是說死對頭?


    這個答案真是意料之外。


    子慕予支著下巴,一臉願聞其詳之意。


    可就在這時,屋裏走出了一個男人。


    這男人年約三十有餘,農家布衣打扮,下巴留著清灰的胡須茬,臉上笑意淺淺,兩腋下拄著拐杖,一隻腳從腳趾頭到整個小腿都纏著繃帶。


    子慕予心中一驚。


    這個男人……怎麽長得這麽像子明?


    骨相、五官,太像了。


    就是神采截然不同。


    此人的眼神單純清淺,沒有任何鋒芒。


    而子明,眼睛像兩口黑井,看不見底,裏頭藏著許許多多的東西。


    蘇柔曾說,這戶人家是一對夫婦。


    想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沈清的丈夫。


    “子明是我愛過的人。”


    沈清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在子慕予耳邊炸響。


    子慕予有些心慌地望向已經走近的男人,頭皮有些發麻。


    沈清呀,沈清,這些話也是能當著自己丈夫說的嗎?!


    但那男人好像對此置若罔聞,臉上神情沒有絲毫改變,依然是淺淺地、平和地笑著。


    子慕予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隻聽得沈清又道:“可是他眼瞎,沒看上我,喜歡上別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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