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坳。


    蘇柔在門口枯坐好幾個時辰了。


    平常總是掛著笑容的她,總是朗聲大笑的她,現在滿臉焦色,眼角通紅。


    下午她趕牛羊回來,發現屋裏沒人。


    桌子上有塊布,布上有幾個用木炭寫出來的字:我跟古元卓很快就回,安心。


    落款:慕予。


    蘇柔知道,這是子慕予的字。


    她還記得子明第一次見到慕予的字時,他笑著評論:


    歪歪扭扭,身寬體胖。


    蘇柔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不知前因後果。她挨家挨戶問了坳裏的其餘四戶人家,沒一個說看見他們的。


    “會不會是見他們爹爹遲遲沒回來,自己出坳去找了?”吳三捧著飯碗倚在門上,嘴裏嚼著紅燒五花肉。


    蘇柔聽見這話,雙腿一軟,差點栽了下去。


    子明將孩子托付給她,現在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煩焦、自責、悔恨吞噬著她,讓她幾欲崩潰瘋狂。


    她第一反應,是立即套輛牛車,出坳找去。


    可是她又怕自己一離開,孩子回來了怎麽辦?


    出坳找,又往哪裏找去?


    蘇柔蹲在吳三門口,狠狠地哭了一頓。


    吳三這下有點站不住。


    蘇柔畢竟是在青樓待過的人,現在雖然胖了不少,但是五官還算精致,也自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媚態。


    要不是子明突然出現,吳三相信,憑自己的條件,早就跟這個女人勾搭上了。


    吳三將子慕予和古元卓騙去給楊金鋒,除了給自己還債,還有些報仇雪恨的意思。


    他倒要看看,沒了兩個孩子,蘇柔和子明做什麽夫妻!


    可是看見蘇柔哭,他著實心疼了一下下。


    於是麻溜地放下碗筷,就要伸手將人攙扶起來。


    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待會將人攙起來後,順勢將人往懷裏一帶,聊慰多年念想。


    要是運氣好,還能借機將人送回家去,趁子明不在,蘇柔神思不屬,好好揩一把便宜。


    可是運氣不好。


    似知道他有什麽心思似的,吳三的老婆吳三丫突然站在門口,瞪著吳三,滿臉陰狠和威脅。


    平日裏,都是吳三丫主動找蘇柔一起放牛羊的。


    目的就是不停地給蘇柔上眼藥。


    吳三三分缺點,她可以說成十分。


    沒錯。


    吳三在旁人眼裏,其實就是十分的爛人,可是在吳三丫心裏,經過各種找補,吳三依然有七分的可取之處。


    吳三對蘇柔那點小心思,她最清楚不過。


    所以,吳三丫對蘇柔,感情是十分複雜的。


    原本是一分同情,兩分不滿,三分輕視,四分妒忌。


    自子明出現後,這一分同情也變成了一分怨恨。


    所以吳三跟她合計,要將蘇柔家兩個孩子騙出坳裏賣掉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蘇柔這樣的女人,就應該無兒無女,無父無夫,孤獨終老。


    遍尋不得,蘇柔隻能回到自家裏等。


    一邊等,一邊抹淚。


    飯也不煮了,院子裏的衣服也不收了。


    半天滴水未進,不知餓。


    院裏夜風陣陣,不知冷。


    要是孩子們最終平安歸來,那還好說。


    要是哪裏傷了磕到了,她如何跟子明交代呢?


    如此急慮傷神,不知不覺月已至正空。


    突然一陣腳步聲起,不緊不慢。


    蘇柔一聽,喜出望外。


    這是子明的腳步聲!


    等她站起,拖著有些發麻的雙腿衝至門口,才突然頓住,歡喜也被沉重的思慮所取代。


    子明若是知道孩子不見了,會怎麽樣呢?


    像以前那樣,起殺心嗎?


    想到這裏,蘇柔感覺夜風是如此徹骨冰冷。


    背著布包的子明推開木門,乍然看見蘇柔,頓時一愣。


    “你怎麽還沒睡,在等我嗎?夜那麽冷,怎麽能站在外麵呢?”子明道。


    蘇柔聽了,眼淚瞬時簌簌往下掉。


    子明一看這場景,心覺不對。


    他從沒見過蘇柔如此哀急模樣。


    臉沉了下來:“怎麽了?”


    蘇柔從懷裏掏出子慕予寫著字的布,遞給子明:“我下午回來,發現兩個孩子不在家,隻留下這個。他們現在還沒回來……”


    說到最後,哽咽起來。


    子明的臉突地變得煞白,一把奪過字布,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唇角顫抖:“是慕予的字沒錯。”


    蘇柔吸著鼻子道:“我問過坳裏所有人,沒人看見他們兩個。為了預防萬一,湖裏溪裏我都找過了……”


    子明猛地瞪向她,眼神鋒利得像把匕首。


    蘇柔噤聲,隻敢流淚,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子明迅速將背上的布包解下,放進屋裏,又快步走出:“你在家裏等著,我出去找找。”


    蘇柔張了張嘴,來不及應一聲,子明已經消失在門口。


    剛出了門的子明,眨眼間出現在鬆樹林。


    拇指指角往食指上一劃,傷口冒出幾滴血珠。


    微微一彈,血珠盡數懸浮於半空。


    子明念道:“吾血為引,暗鬼尋蹤,縛!”


    鮮紅的血珠先是高速縈繞成球,隨後血珠碎裂成霧,血霧之中,慢慢現出一個小男孩的形狀來。


    最後,血色漸漸隱去。


    一個小男孩身穿華服,雙眼無神,膚色死灰,嘴唇暗紫,牙關緊閉,緩緩抬起一隻手,向一個方向指去。


    倏地一下,子明消失了蹤跡。


    一同消失不見的,還有那浮在半空的華衣小男孩。


    ……………………


    “喂,為楊金鋒那樣的人,值得嗎?”自稱東皇墟仙君的男孩蹲在一個廢了手腳、滿身是血的人麵前。


    這血人,正是楊金鋒身邊的中年隨從。


    一個下不了殺心,一個絲毫不知退讓,於是造就了如此修羅場。


    男孩的亂魄此刻正懸在隨從頭頂,隻需一個指令,就會將人斬於劍下。


    “他……救過我的性命……我的命,就是他的。”隨從麵色木然,已無求生之意。


    男孩努努嘴:“這是什麽世道?楊金鋒這樣的惡人怎配擁有你這種金光閃閃的人?”


    隨從:“……”(內心os:金光閃閃?什麽鬼東西?)


    男孩眼珠子滴溜溜轉著,神色突然春暖花開:“要不這樣吧。一命換一命,今晚我饒了楊金鋒,但你的命,以後就是我的了。”


    中年隨從神色茫然:“我這殘軀,已然沒用。你要我的命,何故?”


    男孩得意一笑:“我能弄殘你,自然也能弄好你啊!”


    中年隨從微愕。


    他認真思索起來。


    一命換一命。


    這救命之恩,也算還了。


    “我答應你。”中年隨從終究還是點了頭。


    男孩十分高興,拍掌道:“太好了!我現在給我師弟傳信,讓他明天一早來這裏。”


    中年隨從不解:“你師弟?做什麽?”


    “自然是讓他來殺了楊金鋒啊。”男孩笑嘻嘻地道。


    中年隨從驚愕道:“你不是說饒他一命嗎?”


    男孩道:“對呀,我說今晚饒他一命,所以才讓師弟明天再殺了他呀。”男孩眉毛一斜,“怎麽,你想反悔?你要是反悔,我現在就去將楊金鋒殺了。”


    中年隨從心想,能爭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吧,沒準今晚,楊金鋒能逃出生天呢。


    於是歎了口氣:“我沒反悔。”


    男孩又笑嘻嘻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叫元征。”


    男孩伸手輕輕拍了拍中年男人的頭,笑道:“元征,好的很。以後,你就是我的護劍使了。“


    可下一秒,男孩笑容突然凝滯,猛地扭頭看向半空,雙目如電,頗有氣勢地喝道:“哪裏來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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