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玲瓏刺駕三日後,芪越朝貢使團攜寶潛逃,隨後南境傳來芪越部族入境搶掠的戰報,為了休養生息隱忍的帝王雷霆大怒,不再執著於百獸園刺駕真相,遷怒整個芪越及南境不服不屈的部族。


    天子命趙洵、趙承熙領兵入南境征討,誓要將那些不屈不服的野蠻之人趕去不毛之地等死,以揚黎國天威。


    朝野之上不乏反對的聲音,但是曾經讓南境部族懼怕的神翼軍已經不在了,他們開始生長野心了,而帝王是不允許這樣的野心滋長的,這是這場戰爭的最必要性。


    南境的戰爭有多慘烈,隻在邊境流離失所入京的少數百姓眼中有呈現,盛京生活的人是感受不到的,權貴們依舊歌舞升平,一番太平盛世的樣子。


    元清晚能感受到的戰爭的信號大概就在薛沐陽的臉上,一向十分活潑的薛沐陽因為趙承熙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大軍得勝的捷報一次次傳來,元清晚在府中計算著班師回朝之日,隨著隨後一仗得勝的消息的傳來,趙洵坑殺九千俘虜的消息也隨即入京。


    殺降還是殺如此多人,放在任何眼中都未必太過殘忍,自黎國開國名將薑達過世之後,這是第一次。


    這一消息朝野震動,一時之間整個盛京對趙洵是個殺人狂魔的口誅筆伐者全部湧上明麵,一向被人敬畏的肅章王府成為眾矢之的。


    太子黨、三皇子黨兩家在此事上倒是頗為有默契,畢竟除掉了肅章王府,對於太子和三皇子都是多了可掌控的空間,等於割掉了皇帝半條臂膀,天子迫於朝臣和百姓壓力,下令收押趙洵回京議罪,天下狂歡之日,王府命運懸在一線。


    每日都有義憤填膺的正義之士在肅章王府門口唾罵,趙洵草菅人命、暴虐屠殺的歌謠整個盛京滿天飛,好在燕昀的耳目才能避開朝廷先將消息傳回王府,給眾人時間想出應對之策。


    趙洵被押回京那日場麵堪比大軍班師回朝,被蠱惑而動的百姓義憤填膺,勢必要利用這個好機會唾罵一番這個令人懼怕的人。


    元清晚在城外候了一夜,人人喊打的場麵他們已早有預料,可在她心裏趙洵那般人物,便是結局無法挽回,她也絕不會讓任何人折辱於他。


    趙洵被收押,可是肅章王府尚在,她還是太醫院正七品的醫官,手上持著皇帝禦賜金牌,所以她要與趙洵的囚車同行自然無人敢拒絕。


    趙洵閉目養神,聽著往這邊而來的腳步聲便心中有了數,她若執意不走,江回也奈何不了她,也恐怕江回回府之後,她便知道他的打算,搶先一步下了手。


    元清晚從遠處就看到了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通信,但也隻是偶爾收到一兩封,可是此時四目相對才知道自己心底的思念有多深。


    她坐在他囚車的前麵,靠在車上如同他們在一起的所有尋常日子。


    她開心與他相見,俏皮問道,“我來接你,開不開心?”


    可他卻不願她麵對這些風雨,“你該離開這裏。”


    “趙洵,我元清晚在你心裏就是隻能同甘不能共苦之人?我是你的發妻,發誓要與你風雨同舟之人,可不是你的下屬,你說什麽我便聽什麽。好了,再說一遍開不開心?”


    他頓了頓,心裏一萬分愧疚沒能護好她,可她握著他的手,他自然比任何時候都開心,“開心。”


    元清晚俏皮一笑,“惜字如金呀,王爺。不過來日方長,你日後再慢慢訴說也可以。”


    趙洵的囚車的穿街而過,漫天的唾罵接踵而來,扔出的第一片爛菜葉還沒靠近趙洵便被月娘穩穩接住


    元清晚接過來順勢看到了扔出的那個人,輕蔑一笑將之丟在地上,展開自己的官文和金牌,站在囚車前朗聲道。


    “諸位可不要如此衝動,本官乃是天子親封的正七品醫官,手持陛下禦賜金牌,若是今日有人傷了我,辱了我,可要掂量掂量是否擔得起本官追究。”


    她一路舉著她的官文和金牌擋在前麵,這是她唯一能相護於他的東西,冒著被皇帝斥責論罪的風險護他尊嚴,便是漫天謾罵聲,從城門到入宮,不曾讓人碰他分毫。


    趙洵回京後一兩日,在長門關坑殺三萬俘虜的細節便在盛京開始流傳,長門關一戰,趙洵的軍隊深入南境迷失方向被困十五日,轉至泗水湖碰見了朝薑部族,但是那時已到了糧草快斷絕之時,他帶著部眾奮力迎敵、死傷慘重,最後勝出之時已是強弩之末。


    從朝薑部族俘虜手裏繳獲的輜重並不多,那是他們可以走出去或者等到援兵的希望,為了讓將士們有希望可以回家,趙洵下了屠殺令。


    而那一場惡戰參與的兵士也在盛京露了麵還原當時情景,一時之間趙洵的行為該定性為嗜血殘殺還是棄車保帥在盛京盛會上爭論不休,百姓也明白了此舉是為了保住黎國兵士。


    元清晚與重明明等到深夜才等到燕家的人來回報今日盛京輿情風向,也成功拿到了那些戍邊將士的家人的請願書。


    南境部族野蠻凶狠,許多平民百姓都為此深受煎熬,那些世族有可能大言不慚指責趙洵嗜血殘忍,那些丈夫或者兒子在兵營的怕隻會感謝趙洵救了他們一命吧。


    那些世家既然能用百官死諫向天子施壓,燕昀便建議她學一學好了,百姓聯名上書請願,難道還敢名目張膽要天子違背民意。


    第二日早朝,元清晚帶著老王爺的那副軟甲敲了聞天鼓為夫伸冤,老王爺曾穿著這軟甲多次與天子並肩作戰,如今元清晚既帶來了為夫伸冤,天子便不得不一見。


    元清晚命人抬著鎧甲隨她一步步登上朝堂,不卑不亢,毫不畏懼。


    “陛下,臣婦前來覲見,求陛下做主,王爺在朝為國除貪官舞弊,在外浴血奮戰、不計生死,卻被有心之人惡意中傷,臣婦請陛下嚴懲背後散布謠言的惡徒,還夫君清白。”


    元清晚剛說完,便有世族之人跳了出來,慷慨陳詞道


    “肅章王屠殺九千俘虜,駭人聽聞,其行之暴虐聞所未聞,王妃所說惡意中傷,從何而來。”


    元清晚倒也不懼,杏眼圓睜便回視了過去。


    “這位大人言夫君坑殺俘虜,殘虐無道,那請問這位大人,可知王爺為何坑殺這九千俘虜?”


    但他們已打定主意歪曲誇大以定他罪名,自然不肯屈服,繼續辯解道:“先是失策將大軍至於險境,其罪之一,不是草菅人命,做出殺降這種慘無人道的惡行的理由,肅章王之舉,就是慘無人道、天道不容。”


    元清晚冷笑了一聲。


    “天道不容,這位大人兒女不在戰場,一句話說的好生輕巧,南境襲擾邊境、燒殺搶掠,和親公主刺殺天子、藐視天威,為此我黎國士兵才不得不背景離鄉上那以命相搏、生死難料的戰場,長門關一戰,王爺不殺那些賊子便是保家衛國的兵士活活餓死,若大人的兒子也在長門關,大人是否還有這舍身救賊的大義呢?”


    “戰場之上流血殺人是無天道,難道各位大人要的是我黎國兵士用自己的性命在戰場上感化敵軍,王爺憂國憂民、愛惜黎國好軍士之舉,草菅人命之罪從何而來?還是有人憑空臆造。”


    在場的哪一個不是靠那些兵士才維持這安逸生活,又有誰敢說該讓他們為敵人的生而去死呢


    元清晚取出那萬民書舉過頭頂,隨即伏身跪在大殿上


    “陛下,長門關一戰將士聯名書信在此,將士家人感恩之心在此,請陛下念及王爺為保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才出此無奈之舉,請陛下體察民心,恩施百姓。”


    一向在朝堂睡眼朦朧的上官岱第一個出了聲,隨即伏跪在大殿上朗聲附和道:


    “陛下,邊關將士為黎國安定已是勞苦功高,肅章王在萬不得已之下采用極端手段保全他們情有可原,請陛下體察,勿寒了邊關將士之心。”


    然後是一個清朗的聲音。


    “陛下,肅章王府上下多年為國鞠躬盡瘁,勞苦功高,長門關一事實乃無奈之舉,絕非王爺私欲、本意,請陛下體察。”


    元清晚識不得這聲音,但是倒記得這身形,沈鄭欽不知何時回調入京了。


    朝堂之上你一句,我一句,吵嚷起來,天子一怒震住眾人,“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趙洵殺降確有背仁德,但南境部族挑釁在先,諸軍所戰乃是為國揚威,眾將士深入敵境作戰勞苦功高,肅章王為保我大黎將士才做下不得已之舉,其情可憫,赦其死罪。”


    “但肅章王此舉卻有過,死罪可免,活罪不可逃,杖責一百大板,罰沒紋銀兩萬兩救濟流民,以慰上天。”


    元清晚這才鬆了一口氣,皇帝不可能看不懂世族唱這出戲的用意,他們隻需要提供一個合適的理由即可,看來燕昀之聰慧確實不假。


    有朝臣還要諫言,上官岱已山呼萬歲壓下了聲音,眾朝臣也明白皇帝之心,不敢再有異議;他們原本也對成事期望不高,如今也隻證明肅章王府命運未到末路,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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