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彤鳶再次來到離琴翊琛的主帳內:“啟奏殿下,屬下已按殿下吩咐,今日出征的將士中脈象有異者已送入安置營,溫補之藥也已備好。”


    “好,墨哈清祖遭遇重創,一定會來反擊,將士們需要藍大夫的補藥。”離琴翊琛彬彬有禮的說道。


    藍彤鳶的藥方,對於未染癮症之人而言,是能增強體力的補藥,而對於染了癮症之人而言,雖然能延緩癮症發作,但並不治愈。今日戰場上一番廝殺,血液沸騰,會加速癮症發作。襲擊結束後,不少士兵便已經有了發作的跡象。但因為藍彤鳶的藥物壓製,發作並不明顯。


    但足以分辨出哪些將士染上了癮症,哪些將士未染上。在離琴翊琛知道若湘所投之毒後,便立即想到,西境大軍內部一定出了問題,否則西陵侯不會輕易被二公子奪了權,西陵侯世子也不會輕易離開營地。


    所以他才執意上奏澧成帝,一定要親自走一趟,他懷疑西陵侯已經因為這天仙散,被人所控,這也是為何西戎此次能如此囂張的根本原因。


    有問題的將領名單他已經拿到,但問題的關鍵不是這些將領,而是這些將士。他一度擔心,十萬將士都遭了毒手。但經過藍彤鳶的一番分析,若十萬將士都染上癮症,所需藥量極大,且極容易暴露。但如今尚未完全暴露,說明染上癮症的將士尚在可控範圍內。


    他想起藍彤鳶的話:“此物極為昂貴,將士們的月俸根本供不起連續食用。”


    他沉思之際,斥候來報:“啟稟殿下,侯爺,西戎大將親自領兵來犯,要為部下公西含章報仇。”


    “好。侯爺,還請點將三萬,還是由副將帶領前去迎戰,之前參與突襲的那一萬將士留在營中休息。”


    西陵侯一愣:“殿下要重新點兵?兵書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前那些將士如今正氣勢高漲,不讓他們參戰,反而重新點兵,會影響士氣。”


    “哎”離琴翊琛笑道:“此前的一萬將士有不少傷亡,讓他們留在營中稍作休息,輪番上陣,才是用兵之道。”


    華維周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離琴翊琛製止住:“侯爺,時不我待,還請侯爺依本王所言,點將三萬,去藍大夫那裏領一碗溫補之藥,服藥後披甲上陣。”


    “哦,對了侯爺,還請侯爺重新點一名副將。”


    華維周不得不硬著頭皮重新點將。但是在副將人選上,卻一直猶豫不決。


    “侯爺,副將竟如此難選?如此不如本王來給侯爺推薦一位?”離琴翊琛的目光投向華維周身邊的親信萬清。“依本王來看,侯爺身邊的萬清就不錯,不但跟著侯爺上陣殺敵,還能將侯爺照顧妥帖,侯爺的心思,他是摸的最清的。不少人都說,萬清的意思就是侯爺的意思。”


    華維周心裏清楚,萬清是絕對不能上戰場的。萬清與雲楊一樣,此前都是華維周最信任之人。一個背叛了他,另一個為了他卻墮入深淵。他不忍……


    “侯爺,你說呢?”離琴翊琛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眼神中充滿著玩味、期待。


    華維周打了個激靈,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位三皇子並沒有表麵上想的那麽簡單。軍中之事,他絕對早有察覺。但萬清跟了他這麽多年,為了他才墮落至此,他於心不忍。


    世子華菱霄突然說道:“父親,孩兒以為殿下所言極是,殿下看人目光很準,萬將軍跟在父親身邊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父親也該給他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華菱霄把後麵那句說的很重,尾音拉的老長。華維周突然醒悟,死在戰場上,那是榮耀歸來,至少他的妻兒還能有個仰仗。若死在軍法之下,他的妻兒便連個活路都沒了。


    想到這兒,突然意識到離琴翊琛意圖的華維周像是開了竅,將離琴翊琛那張名單上的人都點了進去。


    “老臣懇請殿下,允臣親自帶兵上陣。老臣是這西境軍統領,理當親自上陣。”


    華菱霄一聽,急忙阻止:“父親,您已年邁,讓孩兒替您上陣。”


    “霄兒,父親是統帥,理當身先士卒,若我回不來,你一定要記住為父曾經說的話。”


    說著華維周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帳。離琴翊琛冷冷的看著華維周,若此戰能打贏,他便給他華家這個榮耀,不追華家失職之責。


    “父親,孩兒不孝,是孩兒害了您。”望著華維周的背影,華菱霄默默的流下兩行清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世子,侯爺也染了癮症吧。”離琴翊琛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西陵侯戰死沙場,對華家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華菱霄一驚,難以置信的問道:“殿……殿下,您怎麽知道?”


    “染了癮症之人,眼窩塌陷,雙手會不由自主的顫抖。”一旁的藍彤鳶沉聲道。“我觀侯爺,氣色不足,眼窩塌陷,雖是白日,卻不住的打哈欠流眼淚,雙手微微顫抖。即便是侯爺極力的壓製,身體不由自主的癮症反應,已經出賣了他。”


    “父親……父親……他……”


    “侯爺是因為癡盲症而染上的癮症?”藍彤鳶直截了當的問道。


    華菱霄無可奈何的點點頭:“自從父親被下毒患上癡盲症後,精神日益頹廢,我四處求醫無果,找了許多大夫都無濟於事。這時我遇到一個大夫,說自己能治癡盲症。我未作他想,便將那大夫帶了回來。那大夫開的方子雖然與其他大夫一樣,並未有徹底治好癡盲症,卻將我父親的精神調理的很好。”


    “西陵侯的癡盲症,是因為中毒所致,隻要解了毒,便自會恢複。”藍彤鳶語氣嚴肅的說道:“西陵侯在元京城時,我已經給他解毒。為何還會染上癮症?”


    華菱霄苦笑:“那是父親在去京城之前的事,那大夫給父親開的幾副藥下去,父親的精神頭日益旺盛,但卻再也離不開那大夫開的藥。開始是三日一副,再兩日一副,再到一日一副。後來大夫說軍中藥材不夠,他需要去進一些藥,便一去不複返,再無音訊。”


    藍彤鳶和離琴翊琛皆一驚:“你可還記得那大夫長相?”


    華菱霄點點頭。離琴翊琛從衣袖中拿出與若湘交易的那名大夫的畫像遞給他:“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華菱霄打開一看,身形一愣。“的確是此人。殿下怎會有此人畫像?”


    “此人是西戎細作,意圖在軍營中投毒,被本王抓獲時,他正與另一名細作接頭。”


    華菱霄當即癱坐在地上:“都是我的錯……”


    “當日你離開軍營巡邏,應該也是受了這大夫的蠱惑吧?”


    “是。”華菱霄的臉上浮現一絲極為痛苦的表情:“當日,他告訴我父親對此藥產生了嚴重的依賴,一日不服便會發作, 此事不易張揚,他讓我切勿保密,並幫他去尋一位藥草。我隻能以外出巡邏的名義,去給他找藥草。”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離琴翊琛強壓下心中的憤怒:“那軍中將士染上的癮症又是怎麽回事?”


    “我出去巡邏期間,父親因軍餉一事,去了元京城,那大夫趁機給多位將領下了此毒……等父親和我重新掌權時,發現軍中將領們已經染上了癮症……”


    離琴翊琛大怒:“為何不上報?”


    華菱霄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靈:“若上奏朝廷,父親一定會落一個治軍不嚴的罪名,弟弟奪權一事,已經讓陛下不滿,如今軍中出了這麽大的紕漏,朝廷一定會給父親降罪的。”


    離琴翊琛震怒:“荒唐,因為你們華家的一己之私,置西境安危於不顧,置西境百姓於不顧,置數十萬將士性命於不顧,你們擔得起嗎!”


    華菱霄鄭重跪在離琴翊琛麵前,毅然決然的說道:“啟奏殿下,臣引狼入室,令我大澧邊關將領陷入險境,臣罪該萬死,如今正值危急存亡之秋,還請殿下允臣領兵出征,將功補過。”


    離琴翊琛有些無奈的扶額,他以為華家是被人逼迫,卻未曾想,竟然是自己引狼入室。


    “來人,將世子軟禁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探視。”


    他想過無數種原因,卻唯獨漏算了,華家自己引狼入室。


    “殿下,西陵侯被奸人所害,華世子也是救父心切,更何況,不是誰人都是大夫,哪能分辨出良藥還是毒藥?”藍彤鳶柔聲勸道,“更何況,殿下不是已經給華家留足了後路。”


    “哦?此話何意?”離琴翊琛好奇的問道。


    “若殿下真的想追究華家,便不會允西陵侯親自帶兵出征。此番若侯爺戰死沙場,華家便是將功贖罪,華世子可順利繼承爵位。可若是殿下當著眾人的麵,把西陵侯身染癮症之事揭出來,那西陵侯一世的英名,華家累世的功勳,便都毀於一旦。”


    “到時候百姓們或許記不住西境大軍如何英勇殺敵保護百姓,隻記得他們為了一己私利,身染癮症,那他們便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雖然名聲都是身外之物,可事關人命,有的死輕於鴻毛,有的死重於泰山。殿下自然希望這位殺伐果斷的老將能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在軍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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