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司的公堂上,言興玉坐在上首位置,公案上擺著一盆絢爛的鮮花,那位周提刑從旁輔助。


    西貝娘子被帶到公堂上,那位當街燒紙錢的賈婆婆也被帶到公堂上。原本一臉無所畏懼的西貝娘子,見到那盆絢爛綻放的花朵,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詫異。


    “西貝娘子”公堂之上的言興玉,沒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正襟危坐在上首位置,一拍驚堂木:“哦,對,我是不是該叫你賈娘子,這位老婆婆便是你的母親,賈劉氏。”


    “什……什麽賈娘子,民婦聽不懂你說什麽,民婦是西貝娘子,人們之所以叫民婦西貝娘子,是因為我家的酒肆,用了許多蛤蜊殼做成的風鈴做裝飾,有風吹來時,十分悅耳,所以才叫我西貝娘子。”


    “小小酒肆,沒有多餘的銀錢來裝飾富麗堂皇,吸引更多的客人。隻能用這些不值錢的蛤蜊殼做裝飾。”西貝娘子聲音有些悲涼。


    言興玉從書案上拿起一張紙,上麵寫了一個大大的“賈”字。言興玉突然提高了聲量。“西貝西貝,這兩個字合在一起,就是一個賈字。”


    “你就是賈娘子。”言興玉沉聲道:“先不管本官為何認為,你就是那賈娘子,本官如今隻問你,這盆陰陽兩生花是從何而來的?”


    “本官已經命人調查過這養花的花土,這些花土發紅而肥沃,是南番特有的紅土。而我們江州的土地,是出了名的鹽堿土。”


    “本官已經請教過郎中,這陰陽兩生花,需要專門的紅土種植才能養活,而我們大澧境內壓根無紅土,所以本官問你,這花和土,又是從何而來?”言興玉眼神犀利地盯著西貝娘子,語氣嚴肅地質問道。


    西貝娘子臉色微微一變,她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顯然沒有料到言興玉會如此敏銳地認識這盆植物。


    言興玉見西貝娘子不說話,心中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繼續說道:“這陰陽兩生花是劇毒,若人不加輔藥服用,可讓人立即斃命。”


    “陰陽兩生花無色無味,但遇金變粉。”言興玉說著,讓人拿來一隻金盞,掰下一片陰陽兩生花的葉子,揉碎擠出兩滴汁液,滴到金盞中。頃刻間,兩滴汁液立刻變成了帶著一絲沉澱的粉色。


    他命人拿來兩隻裝著竹鼠的籠子,把金盞中的毒酒喂給竹鼠。頃刻間,竹鼠當即兩腿一蹬,即刻斃命。


    言興玉眼神犀利的看著西貝娘子,寒聲道:“你每賣出一壇生不息,都要滴入這陰陽兩生花的汁液,這能夠鎖人性命的毒酒也就形成了。”


    公堂上的人一片嘩然。言興玉早早的貼出告示,今日要審問下毒之人,要破除厲鬼鎖魂的謠言。


    所以不少百姓圍在公堂外看熱鬧,更多的人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好端端的人走在路上瞬間就能昏迷不醒,不是被厲鬼鎖魂是什麽?


    西貝娘子突然目光狠戾,看向言興玉:“大人,您自己說陰陽兩生花無色無味,服用後會立即斃命,大人的意思我把毒下在了這生不息中,可為何鎮子上這麽多人成婚時用的我的生不息,為何沒有當場斃命,那些死去的人,有的成婚已經兩三年才死,大人怎能把他們的死按在我頭上。”


    “那是因為……”言興玉一時語塞。的確,要命的時辰不對,陰陽兩生花能令人當即斃命,可這些用過生不息之人,卻都是在兩三年之後才斃命。


    “那是因為你的生不息裏有一味藥材,可以中和陰陽兩生花的毒性。”公堂門口傳來一個有力的聲音,是藍彤宇。


    “草民蘇凝宇見過大人。”他解下身後背著的包袱,裏麵是釀造生不息的酒糠。“啟稟大人,這是草民奉大人之命在西貝酒肆搜到的酒糠,這酒糠裏含有籬竹草,此草便是緩解陰陽兩生花毒性的關鍵。”


    “西貝娘子,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這酒糠是你用來生生不息的酒糠,這陰陽兩生花也是你培育的,你為何要毒害棲霞鎮的人?”


    “不是她,是我……都是我幹的。”一旁的賈婆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恨極了那些男人。”


    “娘,都是女兒不好,女兒沒有照顧好您”西貝娘子看著白發蒼蒼的賈婆婆,淚流滿麵。證據確鑿,不容西貝娘子抵賴,誰知西貝娘子突然哈哈一笑:“就是我幹的,跟我娘無關。”


    她惡狠狠的說道:“因為我恨你們男人,見色起意,始亂終棄!所以我才想到這個辦法,你們男人都幻想齊人之福,那我就偏要讓你們不能如願,從成婚起,就斷了你們這個念想,也省的你們再禍害其他良家姑娘。”


    正說著,離琴翊琛的護衛和光信步走入大堂,遞給言興玉一個畫卷,並在言興玉耳邊耳語一番。言興玉緩緩打開畫卷,是兩張畫。


    “本官著人去過於太師府上,根據於家大郎的描述,我們得到了一幅他的一位賈姓妾室的畫像。”說著,他從書案上拿起兩張畫像,展示給西貝娘子看。


    畫像上分別畫著兩個人,一個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另一個則是西貝娘子。言興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寒意:“一個人的相貌雖然能改變,但改變不了骨相。這是那位賈娘子的畫像,這是你西貝娘子的畫像……”


    西貝娘子愣愣地看著言興玉將兩張畫像重疊在一起,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令人驚訝的是,這兩張畫像的骨相線條居然完全重合,仿佛它們本來就是同一人的肖像。


    言興玉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玩味的笑容,輕聲問道:“西貝娘子,你說為什麽這兩張畫像的骨相居然能嚴絲合縫的重合在一起呢?”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戲謔和挑釁。


    “你剛剛已經承認,你痛恨男人。那你為何痛恨男人?”言興玉並未給西貝娘子任何反駁的機會,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因為你就是於家大郎強納的那位妾室。你為了報複於大郎,才定下這計策。”


    “你懂什麽?”賈娘子眼中突然迸發出無盡的怒火。“我本是江州一個安分守己的平頭百姓,從未想過要攀龍附鳳。跟隨父親在酒肆釀酒,有一手釀酒的好手藝。可誰知六年前還未中舉的於大郎看上了我的美貌,強行將我納入府中做妾……”


    “為了逼我就範,他設計說我家酒肆釀的酒毒死了人,我求告無門,隻能求在他頭上,他說隻要我答應給他做妾,便能設法保我父母性命……我隻能就範,答應他進府做良妾。剛開始他對我很新鮮,什麽都寵著我,可後來隨著新鮮感一過,我的苦日子也就來了。少夫人借著各種理由挫磨我,我都忍了,可有一日,我被查出懷了身孕。”


    “夫人便設計陷害我偷人,誣陷我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於家的骨血,讓於大郎給了我一封休書。因為是良妾,夫人不能隨意發賣我。將我趕出府後,我本想帶著孩子回江州,誰知一路上夫人一直命人追殺我,我懷胎七月的孩子,也被她們生生拋開我的肚子取出,我昏死過去,他們把我活埋在了亂葬崗。”


    “是我阿娘救了我,後來我才知道,父親不堪受辱,在獄中自盡了,母親為了活命,當起了神婆,靠著賣喪葬用品生活。自那之後,我就決定下定決心,一定要報仇!”


    西貝娘子滿心的憤恨,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噴湧:“我恨透了那個卑鄙的男人和他惡毒的夫人。我恨他們毀了我的生活,讓我失去了家人和孩子。我恨他們的殘忍和無情,讓我遭受了如此多的苦難和折磨。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讓他們也嚐嚐痛苦的滋味。”


    “哈哈哈……我已經一無所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既然要下地獄,那就一起下地獄吧!”西貝娘子突然瘋狂的笑了起來,像是大仇得報的快感。


    聽完西貝娘子的遭遇,言興玉心中升起一絲憐憫,聲音也緩和了許多:“你的仇人是於家大郎,為何要害這鎮子上的人。”


    “因為我不確定,用這種下毒方式是否管用,所以隻能拿鎮子上的人來嚐試了。”西貝娘子輕飄飄的說著,就像在講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種下毒方式,是一個神秘人告訴我的,他給了我一盆花土和一粒種子,一年後,這種子發了芽,兩年後,這植株慢慢長成了植株,但始終未開花,我有些等不及,就用這葉子的汁液做嚐試。”西貝娘子的聲音帶著一絲狡黠。


    “那時我的生不息已經釀成,混入陰陽兩生花的汁液,賣給成婚的人,這樣不至於人不至於立即死亡,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從前年開始,第一個喝掉生不息之人死掉,我就知道我的毒藥成了。”說到這兒,西貝娘子的聲音中帶上一絲得意。


    她頓了頓,良久才開口:“兩年前,於大郎高中,來江州巡查,我找了個機會將這生不息給他服下,也不知道那廝什麽如今怎樣了?”


    言興玉的心頭一震,戶部給事中於輕舟,已經於半年前,在隨聖駕打獵時,不幸跌下馬,被馬匹踩踏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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