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費用交了兩回,拖拉機載著四人緩緩穿過厚重的城門,目測距離最短也要十米。


    甫一進入城內,幹燥熾烈的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汗臭味、頭發油脂味,感覺就像進入了封閉的烤爐燜鍋。


    街上各種嘈雜人聲也一下充斥耳膜。


    遊走的行人、獸人摩肩接踵;叫賣聲、喧嘩聲、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聽的人頭腦發脹。


    不過在這些爭相比拚音調高亢的聲音中,還有一種弱弱的乞討、救助聲,顯得極其卑微無力。


    穿行在能夠並排行駛四輛馬車的岩石街道上,拖拉機的特殊造型,登時引來無數圍觀,當然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煉金之物,聯想到魔法師,也沒人敢上前造次。


    沿著主街緩緩行進,兩邊房屋高矮不一,多是砂岩與夯土建造的二層房屋,門口窗戶都用木棍支著涼棚。


    到處是花花綠綠的帷幔,以及毛毯圍擋的地攤,頭戴包頭的地攤商販紛紛鼓吹著自家商品,瓶瓶罐罐,金銀首飾應有盡有。


    而在街角陰暗角落,則是或蹲或跪或躺著許多衣不遮體的柔弱孩童和幹瘦老人,跟前放著一個掉渣的瓦甕,頭上插著草標。


    努伊低聲介紹,這些人都是賣的,隻要一瓦甕清水,就可以買下他們作為奴隸。


    雷鳴目光閃爍,他沒有要買這些人的意思,畢竟都帶不回克蘇裏,他也知道一甕水不能徹底拯救這些人,最多也就是讓他們多苟活一段時間罷了。


    “去給他們分點水吧。”


    雷鳴回頭示意加爾加丹和雷薩將車上的水分給眾人。他隻是單純的不忍,盡一點點力而已。


    “是,殿下!”


    加爾加丹和雷薩沒說什麽,曾經身為奴隸的他們更能體會這些人的疾苦,他們隻是默默的提起兩隻大水桶,走到那些骨瘦如柴的老人孩童麵前,將那些瓦甕紛紛灌滿清水。


    “水,水,爺爺是清水,您快喝點,嗚嗚。”


    “謝謝,謝謝,謝謝。”


    “是水,嗚嗚嗚,好心人,願神明保佑您……”


    隨著一波波精神升華沒入眉心,眼前跪下了一片人。


    雷鳴原本就因為英武俊俏的麵龐和拉風的拖拉機備受關注,此刻的舉動更是引起半條街的騷動,甚至是騷亂。


    因為水在這裏,可是比黃金還要貴重的。


    哪怕是家財萬貫,也不如家裏擁有一口能裝滿清水的水窖受人尊敬。


    而像雷鳴這樣一下子布施出去如此多的清水,在人們心裏幾乎就和揮金如土的大豪士一樣,瞬間就成了整條街最靚的仔。


    “哦,遠方的客人,這是我們聖火城最美麗的雨花石,它和您純潔的心靈非常匹配,隻需要一甕清水。”


    “尊敬的貴賓,您一定需要一件美麗的披風,來看看聖火城最好的披風店吧。”


    “尊貴的大人,您的善良和英武就像熾熱沙丘的烈陽,融化了我們,請收下我的孩子吧,隻需一甕清水……”


    “……”


    雷鳴微笑搖頭婉拒,他不會去嘲笑譏諷任何人。


    在這個貴族訂立規則的世界裏,窮人生存都很艱辛。


    人一旦為了生存連尊嚴都放下了,那一定是經過了最痛苦的掙紮。


    “希望我的領地內,所有領民都能安居樂業,活得幸福有尊嚴。”


    “殿下,他們都跟著來了。”


    隨著清水布施完畢,拖拉機已經快到古拉那大街街口。


    而車後麵則是跟隨著數十人的長隊,都是那些獲得清水的苦人,有老有少,也有一些殘障人士。


    這些衣不遮體瘦骨嶙峋的苦人,在獲得清水後,就默默跟著拖拉機後,完全是一種默契,沒有人喧嘩、沒有人慫恿,如同行屍走肉,仿佛已經獻出靈魂的傀儡。


    很顯然,這樣的事情在這裏早已習以為常。


    “讓大家都回去吧,我現在安排不了他們。”


    雷鳴微微歎息,對加爾加丹吩咐道。


    “沒用的,殿下。”


    努伊在一旁忽然插口道:“他們已感受到了您的仁慈,留下來他們會死的更快,或許跟著您還有一線生機。”


    “……”


    看著加爾加丹也是點頭認同,雷鳴微微一窒,但旋即淡淡一笑道:“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先帶著他們。實在不行就讓厄爾巴諾他們幫幫忙,總會有辦法的。”


    “殿下仁慈。”


    聞聽雷鳴的答複,不隻是努伊眼中化開一抹柔和,便是後座上的加爾加丹和雷薩也都眼有笑意。


    很快拖拉機隊伍便浩浩蕩蕩開進古拉那大街,努伊按照記憶找到了那家名為梅爾朵的客棧。


    隻是很不巧,客棧已經客滿,無法入住,並且還打聽到今日幾乎所有的客棧都已經滿員。


    原因是聖火城哈維領主今天上午下達命令,將拍賣會延遲一周,所有往來的商旅全都延長了住店時間。


    “殿下,除了拍賣會延期外,聽說這次拍賣會還需要邀請函才能進入,而且我還打聽到,哈維領主似乎有一架飛艇想出手,咱們現在怎麽辦?”


    努伊將打聽到的一些關鍵消息回報道。


    “真有飛艇?”


    雷鳴眼睛一亮,道:“拍賣會必須參加。邀請函如何才能獲得?”


    “要去領主府領取,但需要一名當地的擔保人。如果沒有擔保人,怕是需要花費一筆不小的銀幣作為保證金。”


    努伊回道。


    雷鳴點點頭,心道這領主怕不是特別愛財就是急需用錢,這樣處處斂財,實在有些殺雞取卵的意味。


    “去領主府吧,先獲得邀請函,然後在解決食宿,順便也打探一下矮人鐵匠的住處,巴納母大叔的話我得幫忙帶到。”


    “是,殿下。”


    努伊應聲,發動拖拉機前往聖火城領主府。


    ……


    聖火城領主府幾乎占盡整個北城區。


    府邸內霸占著聖火城區域唯一的一眼泉水,高大的圍牆便是按照這眼泉水形成的水潭圍建的。


    這裏有著明文規定,領民取水每周一次,數量有限,就算有錢也不能多買。畢竟這十幾年來聖火城周邊水源越來越少,現如今隻有這一眼泉水還能使用。


    “爸爸,我好渴。早上你挖的那些濕沙子都幹了。”


    “爸爸,我也渴了,今天領主大人會給咱們水嗎?”


    領主府門前一名身形矮小瘦弱,年紀三十歲左右的地精族青年,一手牽著一個孩童,斜挎著一個破皮兜,赤腳緩緩走來。


    “爸爸會盡力的。”


    地精青年緊了緊手掌,一雙大眼睛滿是堅定之色。


    “嗨!我說尼利,你怎麽又來了?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沒錢不會給你水的。”


    剛到領主府門口,守門的一名彎刀侍衛便是不耐煩的攔住了地精青年。


    “塞隆,你行行好,跟哈維領主說說,我這個星期確實手頭緊,等下周我們鐵匠工會發了工錢,我一定雙倍奉還,你就給我一甕清水,讓我這兩個孩子還有家裏生病的老婆能挺過這一周。”


    尼利苦苦哀求,並從破皮兜裏取出一件做工精良的玩具機械赤烈蠍塞了過去。


    “尼利,我警告你,別來這套。趕快離開,在拖延時間,一會兒哈維大人出門遇見,我也會跟著倒黴。快走快走。”


    一把推開尼利的玩具,塞隆已經極不耐煩。


    “我不走。今天沒有水,打死我也不走。”


    尼利被拒絕,脖子一梗,羞憤交加,但是對視了幾個呼吸,他似乎又想到什麽,伸手進破皮兜裏又取出一塊精致的機械懷表,小心翼翼的捧了過去,鄭重道:“塞隆,你就做作好事,我可以把這個懷表先壓在領主大人這裏,這是我最好的作品了……”


    “尼利,我說了。”塞隆語氣冰冷嗬斥道:“你這些東西哈維大人根本看不上。現在快走,不然我真動手了!”


    “我不走,沒有水我絕對不會離開,我要見領主大人!”


    說著話,尼利忽然邁步就要往裏闖。


    “嗨,你找死!”


    眼見尼利竟然敢硬闖,塞隆火氣一下頂了上來,身形一閃便是一腳就將對方踢翻在地,尼利手裏的機械懷表也脫手飛出。


    “我讓你不老實,什麽狗屁玩意,不就一個隻能看數字的金屬疙瘩嗎,有個屁用,看我不踩碎它。”


    “不要!”


    眼見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就要被塞隆蘊含鬥氣的一腳踩碎,尼利想要撲上去,但瘦弱的身體卻是根本來不及。而旁邊的兩個孩子更是都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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