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預出了張醉的院子,立馬來到了城南的別院。林遠還沒有回來,別院靜悄悄的,他盤腿坐在院子裏,天上的秋月輕拂著他的眉梢。


    那細長的眉梢下,一雙深沉的雙眸,變幻出不同的神情。他抬頭看著天上的秋月,就想起姐姐來。不知為何,他最近總是夢見姐姐,姐姐在火海裏叫著、喊著……


    林遠回來了,看著院子裏靜靜坐著的江預,他放慢腳步,走到江預身邊,也盤腿坐下。他說道:“表哥,你說我姐姐真的還活著嗎?”


    林遠驚奇的看著他,問道:“你一定很恨我吧!”


    他側頭,看著林遠那懊悔的眼睛,說道:“姐姐說過,你是她的心頭血,既然你是她的心頭血,我怎麽能恨你。”


    “其實,江預,如果我說當年之事是有人有意為之,你信嗎?林遠惆悵的看著月亮說道。


    他沉默了許久,始終低垂著頭,目光落在不斷相互摩挲著的手指上,仿佛那上麵隱藏著什麽秘密似的,愣是沒有從嘴裏吐出哪怕隻言片語來。一旁的林遠見此情景,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略帶苦澀的笑容,輕聲說道:“我心裏明白得很,這世上恐怕不會有任何人願意相信我的說辭。然而,關於那件事情的發生,當時的我確實完全無法自控!”


    林遠話音剛落,原本如死水一般沉寂的他,終於有了動靜。隻見他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顱,像是背負著千斤重擔一般沉重,眼神有些迷茫又帶著一絲堅定地望向林遠,嘴唇輕啟,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說道:


    “表哥,不管別人怎麽想,反正我是信你的。其實這幾年以來,我一直在心裏暗暗琢磨,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應該是有人蓄意謀劃、故意而為。隻不過,這個念頭實在太過大膽和離譜,所以我一直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這種猜測,再加上手頭也根本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證據……”


    聽到這裏,林遠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瞬間從座位上彈起,滿臉急切地追問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快告訴我,你到底懷疑是誰幹的?”


    他緩緩地將自己的目光從林遠身上移開,轉而凝視著院子裏那些正隨風輕輕搖曳的綠植,輕聲說道:“想當年,姑父可是手握西塞邊關的大批重兵,那可是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強大軍隊。而與此同時,方伯伯手中更是掌控著以彪悍、驍勇善戰著稱的飛龍軍。至於我的父親,則牢牢地掌握著京師護衛軍。如此一來,江家與方家之間的關係,無疑就像是被緊緊綁在了一起。”


    言罷,隻見他慢慢地站起身來,麵朝著林遠,眉頭微微皺起,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思之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開口說道:


    “自從發生了那件事以後,方家和江家從此便斷絕了一切往來。而且,因為此事,江家和林家之間也產生了難以彌補的裂痕。僅僅隻過去了一年時間,方允竟然迎娶了公主;又過了一年,姑父卻突然被傳出通敵叛國之罪,最終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進京途中。自那時起,宋達順理成章地接管了西塞邊關的軍權;再後來,就連父親也遭人暗殺,至此,京師護衛軍徹底落入了成王的掌控之中。表哥,仔細想想,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一盤驚天動地的大棋!”


    聽完他這番詳盡的分析,林遠如夢初醒般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早就已經有人開始對我們方、林、江這三家心懷忌憚了。難道說……會是那個崔定邦嗎?”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下沉,語氣凝重地道:“那時的崔定邦雖貴為皇帝,但皇權尚不穩定,根基未牢,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底氣去布下如此龐大而複雜的棋局。”


    站在一旁的林遠緊緊地盯著他,目光如炬,似乎想要透過他的雙眼直接挖掘出隱藏在深處的真相。然而,麵對林遠急切的目光,他卻選擇了沉默不語。


    見此情形,林遠眉頭緊皺,不禁開口追問道:“既然崔定邦下不了這盤大棋,那麽崔定國同樣也不可能有這般能耐。莫非……是蕭政在背後操縱著一切?”


    林遠的這番猜測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上。他猛地抬起頭,與林遠對視,眼神變得異常淩厲,咬牙地道:“此事定然跟他有著莫大的關聯!”


    聽到這話,林遠心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緊緊握住雙拳,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雙眼噴射出熊熊恨意。


    但很快,他便強壓下心頭的憤怒,轉頭看向天空中的那輪明月,深吸一口氣後對身旁的人說道:“表哥,目前所有的一切都隻是我們基於種種跡象所做出的推測而已。這件事情猶如一團迷霧,錯綜複雜、撲朔迷離。要想揭開其中的真相,我們必須像抽絲剝繭一般小心翼翼,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之處。前方等待我們的是一條充滿未知危險的道路,所以我們務必要保持萬分警惕,謹慎行事!”


    說罷,林遠目光堅定地望著眼前的江預,鄭重其事地道:“無論未來會遇到怎樣的艱難險阻,風雨如何猛烈,我都會與你並肩同行,共同承擔!”言畢,然後伸手入懷,摸索片刻後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對方,並補充道:“這張紙條是樓藏月托我轉交於你的。”


    他滿心狐疑地輕輕展開那張紙條,目光急切地掃向上麵所書寫的內容,隻見那字跡龍飛鳳舞地寫道:“成王的人到處在尋龍兒,龍兒危,還請江大人護她周全!”待他將這短短幾行字讀完之後,原本就微微蹙起的眉頭瞬間又加深了幾分,仿佛被重重壓下的陰霾所籠罩。


    站在一旁的林遠見狀,趕忙伸手從他手中接過紙條,匆匆一瞥之下,頓時也大吃了一驚,滿臉驚愕之色。緊接著,他抬起頭,緊盯著眼前之人,語氣焦急地開口道:


    “難怪今日鳳來樓門前竟然布置了如此之多的暗哨,原來竟是衝著弟妹去的。隻是……弟妹與那成王究竟是何等關係,竟能引得堂堂大越王爺這般興師動眾、大動幹戈啊!”


    聽到林遠這番話語,他心頭猛地一震,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不久之前聽聞的關於成王即將迎娶王妃之事。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莫非成王想要迎娶的女子便是龍兒不成?想到此處,他的臉色愈發陰沉下來,心中更是猶如亂麻一般糾結纏繞。


    而此時,一直注視著他的林遠見其陷入沉思當中,便繼續說道:“如今成王的目標既然是弟妹,但卻派人守著樓藏月不放,這足以說明成王與樓藏月以及弟妹之間定然相熟。然而,據我所知,樓藏月和弟妹來到京城時日尚短,按理來說不應該這麽快就能結識成王這樣身份尊貴之人。除非……”說到這裏,林遠刻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著什麽,隨後才緩緩吐出後麵半句話,“其中另有隱情。”


    “除非他們早就相識,否則怎麽解釋這種情況呢?三年前,成王奉皇命微服下江南,肩負著查處臨安知府賄賂朝廷大員這樁要案的重任。而就在那個時候,他們相識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摩擦著手指,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既然事情是這樣發展的,那成王為什麽不在三年前就帶著弟妹回到京城呢?”林遠目光緊盯著他問道。


    聽到這話,他臉上露出憂慮的神情,緩緩地開口回答道:“那時龍兒才剛剛滿十五歲啊,還是個稚嫩的小姑娘。而且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須要親自去見一見樓藏月,弄清楚其中的原委和細節才行。”


    就這樣,這一夜他並沒有返回江府,而是選擇在別院歇息下來。說是歇息,實際上卻是徹夜難眠。房間裏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傳來幾聲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然而,在他書房的屋頂之上,江澈竟然還靜靜地坐在那裏,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一旁的曾行更是一步都不敢離開,隻能無奈地跟著坐在房頂上陪著。本來曾行心中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如今卻還要在這裏守著這個做事衝動、毫無頭腦的二少爺,他越想越是氣憤,於是便把腳下的幾片瓦片當成了自己的出氣筒,狠狠地踩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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