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被江預打傷,為了不讓江老太太和湘姨娘擔心,江預早已吩咐曾行天未亮就將江澈送回了書院。


    江預今日休沐,午飯過後,他正要去喆山一趟,還沒有出臥房。他窗戶又響了。他來到院子,看見向晚舟主仆都身著男裝站在院子門前。


    向晚舟看見江預出來,行了禮,主動說道:“夫君,妾身要出去一趟,見一位故人,還望夫君準許。”


    江預聽到向晚舟要去見一位故人,走到向晚舟身邊說道:“看來夫人還是太清閑了,不如陪陪為夫先去一趟喆山寺廟吧,聽說那裏的觀音娘娘很靈驗,你我應該去拜拜了。說完,江預一臉平靜地看著向晚舟”。


    向晚舟聽後,看著江預微笑著說道:“既然夫君要求,我定會遂了夫君心願”。


    雖然向晚舟麵色同往日一樣如溫柔的月光,看不出情緒的變化。但是耳根子的微紅難逃最能察言觀色的江預。


    “夫人啊,這去拜觀音,得真誠是不是”?江預上下大量著向晚道。


    “夫君稍等片刻”。說完,向晚舟就轉身去換衣服。江預等了片刻,向晚舟便換好衣裝出現在他麵前。


    隻見向晚舟將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盤起,兩根長簪子斜插在發髻,一對精致的釵環插在發髻前兩側。她身著一件白底青色花的內裙,那花朵仿佛在她身上綻放,清新自然。外著一件綠色的紗衣,輕薄如蟬翼,隨風飄動,若隱若現地露出她白皙的肌膚,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韻味。


    江預看著這清新、嬌羞般少婦的模樣,心想這個女子是懂他,然後轉身上車。琳琅留在了府裏。


    車內氣氛有些凝重,江預隨意地坐著,右手搭在右膝蓋上,大拇指與食指指腹相互摩擦。向晚舟也隨意坐著,也是右手搭在左腿上,大拇指的之尖與食指之尖摩擦著。


    江預看了一眼向晚舟,向晚舟也看了一眼江預,才發現自己的坐姿幾乎跟江預同步,於是趕緊端莊起來。


    江預見了便說道:“都說夫妻一體,真沒有想到你我一些行為如此相似,真是天賜良緣啊!”。


    向晚舟聽了江預的話,後背輕輕靠在車壁,帶絲慵懶說道:“既然你我都無心於對方,這些話,還是不說為好。”


    “其實很多夫妻不都是無心於對方,又不得不在一起,過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日子嗎?”江預看了一眼向晚舟說道。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與其這樣過日子,還不如獨身自由呢!”向晚舟也看了一眼江預說道。


    “這不就是夫妻的常態嗎?”江預看見向話多了起來,便繼續說道。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這不是夫妻,這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湊合在一起而已。”向晚舟認真的回答道。


    “依夫人之見,什麽才是夫妻呢?”江預饒有興致的繼續問道。


    “妻子知道丈夫的不易,丈夫知道妻子的辛苦,並肩而立,共同承擔風雨,各司其職,相互分享喜怒哀樂,有吵架,甚至打架,但是不久又和好,這就是夫妻。”向晚舟說完,眉眼也帶了笑意。


    江預看著向晚舟的樣子,似乎已經把昨日之事拋到了九霄雲外了一般。聽了向晚舟方才的話,不就說的是他的父母嗎?其實,他也很羨慕父母的那種夫妻感情。


    “你的父母也是這樣的嗎?”江預又問道。


    “不是。母親貌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喜歡吟詩作對。父親則精打細算,忙著把生意做大,想給母親更好的生活。可是,父親給的,並不是母親想要的,而母親想要的,父親不感興趣。他們靈魂不相同,精神世界不同,所以母親選擇和離,帶著一歲多的我離開了父親。和離時,父親給了母親很多錢財,可是母親棄如糞土。即使生活清貧,也不接受父親的幫助。父親和小娘感情很好,因為他們在同一個世界,他們可以一起下河摸魚,可以一起玩市井遊戲。”向晚舟說完,微微一笑的看著窗外。


    江預聽了,若有所思的說道:“你也想找一個靈魂相同,精神對等的丈夫?”


    “世間人,千千萬萬,脫皮二百零六骨,穿衣十萬八千相,萬金易得,靈魂相通者,隻可遇、不可求、也難求。”向晚舟說完,大拇指和食指又摩擦起來,同時,江預的大拇指和食指也摩擦起來。


    江預聽了向晚舟的話,如此通透,深刻,愈發覺得眼前這位女子的思想不簡單。


    馬車停了,車夫說道:“大少爺,喆到了。”


    車夫把車簾拉開,江預下了車,自然伸手去扶向晚舟,向晚舟見了,便把手也自然的放在他手上,下了車。


    方向晚舟的手與江預的手觸碰在一起時,江預仿佛觸電一般,一股莫名的流從他的心間突然遍布全身,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這是什麽原因他不清楚。


    下車後,向晚舟放縮回了手,很自然地走在江預的身後。向晚舟突然把手抽離,讓江預有一種想要抓住的衝動。他表麵雖然異常平靜,但是胸中已是激流湧動。


    一路上,都有人頻頻看著向晚舟,甚至有兩個人撞在了柱子上。


    他們並沒有去觀音閣,而是去了喆山書院看江澈。江預和向晚舟的到來,江澈深感意外。向晚舟留在屋外,江預獨自進屋。江澈躺在床上,曾行在旁邊照顧著。


    江預進了屋後,說道:“你好自為之,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記住,她是我都攀不上的人,至於你,她更看不上。曾行,這幾日,你就待在喆山看著他。”說完,便扔了一瓶藥給曾行,然後轉身離開了。


    等江預出來,看著向晚舟靜靜地坐在不遠處的亭子裏,一隻手托腮,一隻手的四個手指在石桌上有節奏的敲著。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太陽的的光芒被茂密的樹葉切碎成珍珠模樣,灑落在她身上,在她身上跳動著。她眼神溫和,不似昨天拿著劍指著江澈那般凶狠。


    江預緩緩走過去,也坐了下來,手指也不自主的敲打著石桌,看著向晚舟說道:“在想什麽?”


    向晚舟平視著江預,回答道:“這裏的空氣,可比你江府的好聞多了。”


    江預微微一笑,說道:“我江府到成了虎穴鬼窩了,讓夫人如此說。”


    “夫君,我想去山頂看看?”向晚舟說道。


    “既然夫人想去,為夫就陪夫人走一趟。”江預邊說邊站起來。


    他們沿著彎曲的小道來到山頂。兩人站在山頂最高處,夕陽如醉,染紅了天際,也染紅了江預和向晚舟。


    江預和向晚舟,從外形看,真的是一對璧人。向晚舟身高到江預的肩,兩人都生得一副好皮囊。隻是,一個人向往廣闊的天地,一個人要踐行輔佐皇帝的諾言。兩人身雖近,心卻相隔千裏。


    遠處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下,輪廓清晰,層次分明,宛如一幅水墨畫。天空中,雲霞變幻著形狀和色彩,如夢幻般絢麗多彩。


    江預默默地凝視著夕陽,忽而開口:“向晚舟,你真的會離開江府嗎?”


    “心不在此,自然沒有留下的道理。”向晚舟凝視著夕陽回答道。


    “其實,你我皆不是自由之人。”江預凝視著向晚舟說道。


    “自由,不限於身在何處,而是在於能按照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內心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向晚舟轉頭看了一眼江預說道。


    “你我已是夫妻,婚書俱在,即使你離開,還是附著我江家的姓氏,你不在乎嗎?”江預又問道。


    “心不在乎,縱然附著你江家的姓氏又何妨?”向晚舟從來都是這樣的果斷。


    “你向往的生活是什麽?”江預問道。


    “一人一馬,仗劍天涯。前往自己心之所向之地。”向晚舟轉頭看著江預微笑的說道。


    江預看著這個既有少女的心性,又有成熟人思想的向晚舟,說道:“你早有盤算,且無心於我,我素來不強求。我乃命硬之人,待到合適之機,自會還你自由。隻望你多給我一些時日,可好?”


    向晚舟看著江預的側臉道:“既然夫君如此說了,在江府之日,妾身定會盡好江夫人之責。”


    江預看了看向晚舟,而後二人一同望向夕陽。


    江預說道:“夕陽甚好,隻是無人與我立。”


    向晚舟說:“無人與我立夕陽,又何妨?日落有月光,屆時撈起千江月,掛在眉心上。”


    聽了向晚舟的話,江預轉頭看著如此豁達的向晚舟,他心裏升起無限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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