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群烏鴉從墳頭上經過,在這些舊墳當中,又添了新墳。林遠坐在父親和母親的墳墓前,風吹起他的頭發,吹起他的衣袂,眼神空洞。這個世間,已經沒有他掛念的人了,更沒有掛念他的人了。


    樓藏月又來假裝掃墓了。原本那是一個孤墳,現在有了樓藏月,終於有了香火,有了祭奠。無論樓藏月是出自什麽目的,這個墳的主人,一定會感念的。


    樓藏月跪著說了一些悲傷的話,吸引了林遠的目光。他側身望去,原來是上次那位姑娘,他隻是一直看著,他想,她也許同自己一樣,皆是孤苦之人。


    樓藏月說完,磕了三個頭,就離開了。她還不想現在就去認識林遠,她知道如果過於急切,定會適得其反。


    林遠望著樓藏月離開的背影,他看得出,她是一位經曆悲傷之人,也許她真的同自己一樣,在這個世間痛苦的泥潭裏掙紮。


    向晚舟還在沉睡,每次琳琅早上過來,都會檢查她的衣物,看看她的肚子。江預見了,總是一邊嘴角上揚。


    因為江預是奉旨在家思過,所以不能外出。曾行在外,曾宥又沒有回來,江預是詩酒花茶,琴棋書畫。江府裏的花還在沉睡,是不是等到向晚舟醒了,江府裏的花才會重新盛開。


    江澈知道向晚舟一直未醒,心裏著急的厲害。但是湘姨娘看得太嚴,他隻能從書院回來就待在自己房中。少年的情感最是猛烈,來得狂野,又不懂的隱藏。江澈心想:“既然大哥知道了他的心思,大哥也不喜歡嫂子,他可以大膽些,就算有違倫理又會怎麽樣。”此刻的他,多想去跟向晚舟訴說自己的情思。可是理智又提醒他,不能胡來。


    坤寧宮裏,蕭政在詢問皇後皇子們換師傅的事情和為何免掉江預的官職。蕭政說:


    “陛下這是開始敲打我了,咱們蕭家的榮華該不會是到頭了吧”!


    皇後:“父親近年來行事未免囂張些,皇上敲打一二,也是好事”。


    “好事,當初想方設法讓你坐上皇後的位置,為的就是蕭家永世的繁華。可是你竟然如此無用,扛著盛寵,至今無所出。真是白費我的心血”。


    “父親,這麽多年,我盡心維護蕭家,如今,父親一個無用就把我的功勞抹殺,想必女兒隻是父親手中一顆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吧”。


    “棋盤之上,怎能允許無用之棋存在。你守護不了蕭家,隻有人能夠勝任。你要知道,你離開了蕭家,什麽都不是”。說完,蕭政轉身離開。


    皇後看著父親離開的背影,心裏冰冷極了,滿眼的怨恨。她在問自己,自己該怎麽辦?一邊是貪得無厭的父親,一邊是自己所愛的丈夫。


    當年,蕭政為了讓蕭嫣當上皇後,真是使了很多陰招。可是蕭嫣至今無所出,他不得不另外尋找目標。


    蕭政來到城外的澗泉山莊,剛進門,就看見黑影在教一個少年武功。蕭政眉頭舒展,滿意的看著這個少年。一套拳腳習完,黑影滿意的點點頭。少年謝過黑影後,就轉身喊了一聲:“師傅。”


    蕭政聽到了,趕緊朝著聲音的方向快步走去,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一臉的寵愛。這個少年雖然模樣俊俏,但是長期在蕭政的教育下,一臉的陰毒和野心。


    蕭政對他極為寵愛,又極為嚴格,一切都按照皇家法度和禮儀來教養他。蕭政請了學識廣博的師傅來教他讀書寫字和琴棋書畫,黑影和黑虎教他武藝。這個少年也十分爭氣,才十六歲,就展現出梟雄的雄姿。


    蕭政看見他,就如同看見了自己。蕭政雖然出生在還算富之家,但因是庶出,他的地位如同塵埃。為此,蕭政立下誓言,一定要出人頭地,讓自己和母親有尊嚴的活著。蕭政做到了。


    看著眼前這個少年,蕭政的野心在他身上得到了延續。這個少年,可比他費盡心血教養出的三個女兒強多了。現在的蕭政,對於他的三個女兒,已經是滿心厭惡。


    經過連夜趕路,方允和曾宥回到了京城。為了不打草驚蛇,方允悄悄回到軍營,曾宥回到江府。


    花園中,江預正在喂魚,神情閑適。曾宥來到花園,把方允的情況和黑衣人的武功路數一並告知江預。江預放下手中魚食,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摩擦著,心裏仿佛有了結果,但是還得去驗證,才能證實他的猜想。


    江預讓曾宥趕緊去休息,晚上還要去丞相府打探,自己則又端起魚食來繼續喂魚。


    曾宥回到梅苑,江漪正在午睡,他輕步走到她身邊,低頭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然後滿臉喜悅的去洗浴。洗浴完後,就躺在江漪身邊,用手輕輕摟著她,她是他的全世界。


    天黑了,江預來到菊苑和琳琅換班,琳琅離開時,還是千交萬代讓江預不要在響晚舟肚子裏種小娃娃。琳琅離開後,江預做到床邊,看著沉睡的向晚舟,然後把她翻過來趴著,看她後背的傷口,他驚奇的發現,她的傷口已迅速愈合,痂子已經脫落,隻剩一道淺淺的紅色的傷痕。


    他心中產生了一個強烈的疑問:“怎麽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傷口就愈合了。”他把她翻過來躺著,再次仔細看著眼前這個十八歲的少女,依舊紅潤的麵色。看了一會兒,他也許覺得冒犯了,就接著去看她那些稀奇古怪的醫術。


    月漸斜,江預看得入神,突然,床上傳來一陣笑聲,他走到床邊,發現她正在伸手抓什麽。邊抓邊說:“琳琅,好大一條魚啊,我抓給你做魚湯喝好嗎,琳琅,琳琅,你看,我抓到了,抓到了。”隻見她雙手抓住自己的衣角,說完,還發出清脆的笑聲。


    原來,她是在夢中囈語。江預坐到了床上,就這樣看著她做夢。


    接著,她又在夢中說道:“琳琅,走,我帶你去騎馬,我帶你仗劍天涯,四海為家。離恙,離恙,你別撓我後頸,很癢的,很癢的,離恙,離恙,我好想你,好想你。”


    江預聽到她在夢中喊到“離恙”,心裏在想:“這個離恙是誰?她怎麽會說好想她,難道……”


    向晚舟接著伸出手,抬的高高的,像是要抓什麽東西,嘴裏說著:“娘親,你終於托夢給我了,你別走,你別走,我答應你,以後會成親,然後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我答應你,你別走……”


    江預看著她伸手亂抓,他把自己的手伸到她的手前,她抓住他的手後,就安靜了下來,嘴裏還繼續說著:“別走,生好多好多孩子,別走……”然後她把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前。他的手剛好觸到她那軟軟的胸脯,他的手緊了一下。


    江預看著這個在夢中囈語的少女,又發現淚珠從她的眼角似珍珠一樣,滾落下來。他伸出另外一隻手,為給她拭去,他眼神裏似乎有了一種別樣的惻隱。


    這時,向晚舟翻了一個身,側躺著,緊緊把他的一隻手抱著,放在她胸前,沉沉的睡著。


    幾隻小鳥在樹枝上鳴叫著,向晚舟的眼睫動了幾下,她慢慢的睜開眼睛,在模糊的視線中,發現一個人影在自己床前的桌子邊坐著,用手撐起腦袋,在休憩。她努力的睜開雙眼,眼前這個人影清晰了起來,她心裏咯噔一下:“他怎麽會在這裏?”


    “小姐,你醒了。”琳琅準備進臥房,就看到睜開了眼睛的向晚舟,開心的大聲喊道。這個聲音,也把江預驚醒。看見醒了的向晚舟,他站起來,走到床邊,沒有表情的說道:


    “醒了就好,想吃什麽就讓琳琅告訴勇叔,勇叔會準備好的。”


    江預說完,就離開了菊苑。從菊苑到他的臥房,需要穿過花園。他走到花園時,發現花園裏的花兒都張開了花瓣,在熹微的晨風中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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