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寧波,淩風一路之上再也暢通無阻。依照國家禮儀來說,淩風此舉完全是犯了大忌,無論如何,帝宮都是一個國家門戶的象征,更是帝國高層人員的最後防禦底線,可淩風與軍隊就像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四處走動。這對於呼延霆來說無疑是最打臉麵的事情,可奇怪的是,對於這一現象,呼延霆竟然出奇的沒有任何的阻止,甚至還下令東洲上下任何人不得阻攔。


    沒有人明白呼延霆到底是什麽想法,隻有淩風明白,這一刻,呼延霆並沒有太過看重今世的這個身份,更多的,他是想用前世的身份來對自己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了結,結束自己一生的宿怨。


    浩然帝宮,偌大的帝宮四周竟無一人防守,隻有一個宦官靜靜的站立宮門之前。沒有驚慌卻也憎恨,隻是靜靜的望著淩風,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國主在等你,進去吧。”推開大殿之門,宦官依舊站在原地,再無任何言語。


    “王上,恐怕有詐。”淩風還未抬步,卻是張元上前一步,攔住淩風,神色中顯現出一絲凝重。對於張元來說,現在的每一步無疑都是一種煎熬,若是呼延霆真是大張旗鼓想要擊殺淩風倒也罷了,至少自己也能夠又一個理由,強行攔下淩風,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將淩風安然送回南隅。


    可是現在,呼延霆根本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於沒有任何皇家見麵的禮儀,就如同普通朋友見麵一般,使得張元縱使有些攔下淩風,卻也沒有什麽好的借口。


    “放心吧,我沒事的。”搖了搖頭,淩風上前一步,輕輕推開了張元,“莫讓人家看低了我們帝國的氣度,讓開。”低喝一聲,淩風大步走入宮殿,“聽好了,若是我真的出現了任何的意外,你等不必為我報仇,立即返回南隅,瞿溪,回到南隅後,由你繼位,張元輔佐...”話音言畢,淩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殿之中,殿門也已重新關上。


    大殿之上,蒼老的身影緩緩站起,靜靜的望著淩風,渾濁的目光此刻竟然顯現出如大海一般的深邃。“你來了,看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嗬嗬...”勉強笑了幾聲,引來的卻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慘淡的搖了搖頭,呼延霆又再次的顫顫巍巍的重新坐下。“還記得以前,一直想和你把酒共歡的,隻可惜...”說到這裏,呼延霆卻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呼延霆想要說些什麽,淩風自是知道的,人生中,唯一能夠完全了解你的隻有你的對手,而這樣的對手,又何嚐不是一位引以為傲的知己呢。隻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前世的自己與他,本身就是不同陣營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有機會坐在一起把酒共歡。


    同樣搖了搖頭,淩風上前幾步,坐在了呼延霆的對麵。“來,幹...”舉起酒樽,淩風一飲而下,絲毫沒有在意呼延霆是否在酒裏坐下什麽文章。因為淩風相信,相信呼延霆,也更加相信自己,自己想要戰勝對方,那一定實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戰勝對方,而他呼延霆,同樣如此。


    呼延霆笑了,看到淩風滿飲杯酒,呼延霆便大笑了起來,哪怕笑聲中充斥著顫抖,哪怕笑聲中還隱隱有著自己咳出的血跡,但,那樣如何。呼延霆依舊放聲大笑著,“好,好,好...”一連三聲叫好,呼延霆舉起酒樽連飲三杯。刺喉的烈酒沿喉而過,呼延霆卻沒有任何想要停止的意思,拿起酒壺,再次為淩風倒滿了酒樽。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麽?”接過淩風遞來的酒樽,呼延霆莫名的問道。沒有喝酒,呼延霆隻是安靜的看著淩風等待著淩風的回答。


    良久,淩風才重重的搖了搖頭。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這一直是淩風最大的疑惑,可是時間久了,自己在這個世界裏有了親情,有了一切,淩風也就將這個問題壓在心底,不在提起了。若非呼延霆突然提到這個問題,恐怕淩風若幹年後,真會將自己過往的一切徹底的忘記。至少,不願意再次提起了。


    淩風雖然並未言語,但呼延霆卻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回答。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呼延霆默默放下酒樽,沒有再到。“你知道麽,就在你離開後的不久,我的家人,我的妻子,還有我未滿周歲的女兒,他們,全都離去了...”長歎一口氣,呼延霆雖然話音寧靜,但淩風卻感受到了深深的悲憤。這一個鐵一輩子的漢子,哪怕是再堅強,在麵對自己親人離開的時刻,他的內心依然有著一絲的軟弱。


    呼延霆的眼眶已經有些濕潤,蒼老的麵容上,所有的肌肉竟然忍不住的顫抖的,像是不願意回憶起什麽一般,呼延霆一把抱過酒壺,大口大口的喝著,想要用酒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呼延、呼延...”一把搶過呼延霆手中的酒壺,淩風努力想要勸解神傷的呼延霆,卻始終沒有說出任何話來。


    ‘你離開後不久,’淩風清楚的聽清楚了這句話,淩風更加清晰的記得自己離開前那個跪倒在地的鄭重請求。不難想象,呼延霆家族所麵臨的一切全部都是因為自己。是因為自己的一席話讓呼延霆釋放了自己的一幹舊部,同樣的,也隻是因為呼延霆的私自釋放,才導致呼延霆背後的皇室大怒,處死呼延霆一家老小,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因為自己。


    “我...對不起你。”顫抖的站起身來,淩風躬身下去,卻遲遲未能抬起。淩風並未解釋這不關自己的事情,是因為皇室的無情,才導致了這場悲劇的誕生,因為淩風清楚的明白,若是換做了自己,若是自己在那種條件下釋放了呼延霆,那麽,自己背後的皇室一定會做出同樣的事情,甚至,更加慘絕人寰,這是定論,同樣也是那個社會不言的鐵規。


    呼延霆沒有扶起淩風,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淩風所說的話語,隻是在一個人獨自的飲著酒,一個人獨自自言自語,良久,良久...


    在呼延霆的自言自語中,淩風慢慢的傾聽著,傾聽著呼延霆到來後的一切,傾聽著呼延霆真正的內心。原來,在淩風降臨這世界後不到一月的時間,呼延霆便也同樣的來到了這裏。不同的是淩風重新獲得了新生,而呼延霆,卻是帶著悲傷、仇恨來此。


    來到這裏,對於呼延霆來說同樣是一個偶然,親人的離開,朝廷的無情,本身已經讓這個鐵一般的漢子生無可戀。呼延霆曾經不止一次想要自尋短見,卻又一次次莫名的存活了下來。不知疲倦的行走,渾渾噩噩的漂泊,最終他還是回到了他最後的戰場。


    也好,竟然命運如此,那就讓這作為自己一生的埋骨之地吧。戰士最終的宿怨無疑是戰死沙場,如此,雖然無法和親人守在一起,但也算了了自己另一幢的牽掛。


    可莫名間,誰又能夠料到,呼延霆竟然莫名的來到了這裏。在這裏,呼延霆曾經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年,每一天,他都讓自己浸泡在酒精中過活,每一刻,他都依靠著究竟麻醉這自己,直到三年後碰到了肖雄。


    那是的肖雄還是一個孩子,衣衫破爛,行走於街頭行乞。瘦骨嶙峋的身體,呼延霆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屈,那是對命運的不屈,對生活的不屈啊。看到肖雄的第一眼,呼延霆竟然自這個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過去的影子,這個少年實在和自己太像了,隻是自己已經被社會抹去了棱角,而他,還在一如往常的堅持著。


    自那一天後,呼延霆不在酗酒,自那一天後,呼延霆的身邊多了一個義子。而後的數年歲月,呼延霆將這個孩子作為了自己生活的全部中心,他努力的培養著這個孩子,遊走於各大帝國之間,努力鋪墊著一切,想要為這個孩子鋪平以後的道路。


    最終,他成功了,布局二十年,他最終將天擎浩然二國掌控囊中,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其中,他會遇到這個宿命中一生為敵的故人。呼延霆不止一次想要殺掉淩風,為自己的親人複仇,可卻一次又一次的打消掉了這個想法,呼延霆同樣明白,自己親人的離去固然與淩風有著不可分隔的關係,可若是讓自己再選一次,自己同樣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淩風前世的請求。


    淩風最終還是安然離開了東洲,是在大醉之中被瞿溪抬回的馬車。沒有人知曉二人在宮殿中究竟談論了些什麽,但能夠看到淩風安然回來,張元瞿溪無疑還是高興地,至少自己的王上沒有危險,那麽,淩國的天下就同樣的不會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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