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在現代起著類似汽車旅館的作用。也就是說,大多數酒館都位於街道兩旁。


    這家酒館也不例外,在周圍零星排列著幾間房屋的地方,掛著一塊畫有大酒杯圖案的招牌,靜靜地佇立著。


    雖然和上次來的酒館建築材料大不相同,但店內的布局卻一模一樣。甚至連座位數很多但客人很少這一點都一樣。


    然而,我感受到的氛圍卻與上次完全不同。


    店內的人們隻是偶爾瞥一眼我們這邊,看到我們穿著奇怪的衣服、帶著女人,最後還有奇美拉在,總之隻是把我們當作談資,卻沒有一個人上來找麻煩。


    我們在這樣的視線中走向櫃台,一位豐滿的中年婦女一邊洗著木製酒杯,一邊打招呼。


    “歡迎光臨。是吃飯呢?還是住宿?”


    “希望能分一些食物給我們。”


    回應婦女的是修妮婭。她把昨晚阿波羅尼亞從帝國兵那裏 “借” 來的幾枚銅幣放在桌上。看到這些銅幣,店員露出驚訝的表情。


    “帝國製造的銅幣還挺少見呢。以前倒是經常能看到,你們是從西邊來的嗎?”


    “是的。我們越過了國境。”


    能感覺到周圍的客人有了反應。


    我覺得我們是從敵國越境而來的信息應該保密,但店員似乎並不在意,把銅幣放進了口袋,然後按照我們的要求,把食材、麵包之類的放在櫃台上,同時繼續閑聊。


    “戰爭時期還能穿過漸變地帶,真不容易。難道是有什麽特殊原因嗎?”


    “沒什麽特別的,我們隻是普通的旅人。”


    我露出一個幹笑,店員則用一種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看著我。這大概就是平民百姓那種不放過任何從客人那裏獲取信息然後拿去賣的精明吧。


    但對我們來說,可不想讓謠言擴大。


    所以我盡量簡短地回答,然後把食材裝進原本給達馬爾用的大箱子裏,遞給法蒂瑪,最後我拿著裝有長麵包的紙袋,轉身準備離開。當然,這位大媽不可能就這麽讓我們走。


    “等一下,先生。”


    “啊…… 怎麽了?”


    “難得你們來店裏,吃點喝點再走吧。你也看到了,這家店就像附近居民的聚會場所一樣,一點新鮮感都沒有。如果你們能給我講講旅途中的故事,我可以給你們一些優惠。”


    聽她這麽說,我環顧四周,確實和上次來的酒館不同,這裏沒有看到旅行者或商人模樣的人,從服裝上看,都是些男性勞動者聚在一起,感覺就像上班族常去的居酒屋。


    不過我們已經達到了目的,而且今天也不想讓達馬爾偷懶,正想婉言拒絕的時候,阿波羅尼亞插嘴了。


    “這不錯啊,如果有優惠的話,講個旅行故事也沒什麽嘛。”


    我正想著她怎麽突然這麽說,修妮婭輕輕捅了我一下,小聲說出了她的真正意圖。


    “想打聽一下關於泰克尼卡的信息。酒館可能是能獲取信息的地方。”


    我看向旁邊,法蒂瑪已經占據了靠近櫃台的一張桌子,形成了一個無法逃脫的包圍圈。


    既然這位中年店員想從我們這裏打聽傳聞,那麽酒館是信息交流場所這一點就毫無疑問了。在沒有電子通信網絡的現代,信息聚集的地方很有限,她們的判斷是合理的。


    進入王國後尋找泰克尼卡,這是阿波羅尼亞提出的尋找遺跡的建議,最近修妮婭把它進一步發展了。


    泰克尼卡是一群收集和解析收藏家收集的遺物和技術,並將其應用於現代的研究者團體。它是收藏家聯盟最大最強的庇護傘,也是解開或開發技術並向全世界推廣的學術中心。


    它不僅是一個學術機構,還具有技術財閥和永久中立國的特點,向國家出售各種技術,但對敵人則用自己的防禦力量進行反擊。


    這是我目前對它的理解。


    這些都是修妮婭告訴我的,由於它的特殊性,其確切位置一般都是保密的,這就是我們現在麵臨的問題。


    —— 早知道問問奶奶就好了。


    人無完人。實際上,修妮婭是在我們離開巴克斯賽德圓環之後才想到這一點的。


    我們也不想特意再去奶奶那裏一趟,所以得出的結論是隻能通過打聽來尋找,這是在越境之前就決定了的。所以這次收集信息也是理所當然的。


    既然這樣,我也同意了,在桌子邊坐下。阿波羅尼亞熟練地向店員點了酒。


    畢竟是酒館,點酒也很正常,但看到身材嬌小的她點酒,總覺得有點犯罪的感覺。


    “大白天就喝酒,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嘛。不管怎麽說,自從被主人抓住後,我一滴酒都沒喝過呢。”


    我攔住了這個想買一整桶酒帶回去的犬娘,用 “時代不同價值觀也不同” 這句老話來扼殺自己的倫理觀。


    不久前我們行李最少,手頭也緊,根本沒餘錢買酒。在巴克斯賽德圓環買東西的時候,我們有了一些錢,但阿波羅尼亞在留守,所以根本沒買酒。這就是原因。


    畢竟法蒂瑪雖然不討厭酒,但也沒有特別的執著,修妮婭則完全不感興趣,所以也沒人提議買酒。


    而阿波羅尼亞喜歡喝酒,我也是在這裏才第一次知道,真是沒辦法。


    “也不是說不行。好吧,既然這樣,想喝就喝吧。”


    “嘿嘿,你可說了哦。”


    隻要我們同意,她就露出虎牙笑了。


    阿波羅尼亞本來食量就比較小,就算喝多了也沒什麽大問題,我聳了聳肩。


    店員把四個裝著渾濁黃色液體的木製大酒杯放在桌上,說:“喝吧。” 然後雙手叉腰站在一旁。


    我把酒杯拿到嘴邊,聞到一股甜甜的香味。


    “蜂蜜酒?”


    “對,這一帶養蜂很盛行,所以比起麥芽酒和葡萄酒,蜂蜜酒更受歡迎。”


    我正點頭聽著店員的介紹,旁邊的阿波羅尼亞還沒幹杯就開始大口喝起來,發出 “哈!” 的像大叔一樣的聲音。


    “嗯 —— 好喝!酒是生命之水啊!”


    “哈哈,就像你這隻阿斯泰裏翁說的。先生你也大口喝,然後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吧。”


    “哈哈…… 我還是慢慢喝吧。”


    我喝了一口,蜂蜜的香味和酸味混合在一起,口感柔和,順著舌頭流下去。酒精濃度比我想象的要低,難怪阿波羅尼亞能一口氣喝那麽多,確實是很容易入口的酒。


    不過容易入口的酒也很危險,我小口小口地喝著,店員卻疑惑地看著我。


    “先生,你不太能喝酒嗎?”


    “不是,酒很好喝也容易入口,但對我來說,這反而有點可怕。我還是慢慢享受吧。”


    “這附近可沒有你這麽文雅的人哦。如果你有錢,就算喝醉了也沒關係,讓那邊的女人們把你扶到樓上房間去睡就行。來,大口喝!你是男人吧!”


    聽到這話,不知為什麽店裏的男人們也都紛紛表示讚同。


    這簡直就像體育社團的瞎起哄,但為了避免讓情況變得更糟,我還是一口氣喝幹了酒杯裏的酒。酒慢慢流到肚子裏,身體裏暖暖的,被酒經過的器官也熱了起來。不知道多久沒喝酒了,身體似乎對酒精的入侵感到驚訝。


    “哈 —— 嗯,還不錯。”


    “這才對嘛!那麽先生,你為什麽要旅行呢?不是從帝國逃出來的吧?”


    那麽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呢?


    旅行的最終目的是尋找一個安身之所,但從帝國逃出來也是事實。


    在巴克斯賽德圓環我們和帝國軍正麵衝突過,今天淩晨雖然是偶然的戰鬥,但我們也殲滅了帝國軍的一支部隊。不管我們怎麽強調是正當防衛,在帝國看來我們肯定是敵人。


    “嗯,我們是想從帝國找個新的居住地。原來住的地方沒法住了,所以就漫無目的地旅行。”


    “戰爭時期經常有這樣的人,但聽起來還是讓人覺得可憐。”


    中年婦女苦笑著撓撓後腦勺,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時周圍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我反省自己應該編個更積極點的理由,但這時修妮婭幫我解了圍。


    “不過我們很幸運地加入了收藏家聯盟。他還成為了組織收藏家的首領。情況也不算太糟。”


    “那可真厲害!我就覺得他拿著奇怪的槍不一般,沒想到是收藏家首領!那這兩個奇美拉在這裏,也不是因為奇怪的愛好,而是因為解放者吧?”


    “差不多是這樣。”


    我有點想聽聽那個 “奇怪的愛好” 是什麽內容,但又覺得還是別多嘴了。


    雖然被人稱讚收藏家首領很厲害,但我並不覺得有多高興,不過在這裏我第一次體會到了那個徽章的價值。


    “哈,再來一杯!我還要肉菜!”


    “啊,那我也再來一杯。肉菜要肉多一點的。”


    這兩個解放者毫無顧忌地點著食物,店員都驚呆了。


    我從口袋裏拿出大概十枚銅幣遞給店員,店員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爽快地答應著,然後走向廚房。


    “年輕人的食欲真可怕。”


    “是奇美拉們太奇怪了。我沒那麽餓。”


    今天早餐吃得很晚,我苦笑著說,修妮婭卻搖搖頭說別把她和奇美拉們一概而論。


    過了一會兒,店員又回來了,把續杯的蜂蜜酒和一盤放著大香腸的盤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兩個奇美拉歡呼著,眼睛發亮。


    “你很寵這兩個奇美拉呢。”


    “她們就像家人一樣。”


    我從店員那裏接過續杯的酒,喝了一口,呼出一口氣。


    看來酒能讓人話多。平時我不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現在有點不好意思,撓撓臉頰,看向兩個奇美拉。


    “啊…… 你們兩個?”


    隻見阿波羅尼亞仰著頭大口喝著酒,法蒂瑪卻不知為何盯著酒,像銅像一樣一動不動。


    看來是我說錯話了。再加上中年婦女那句 “年輕人啊”,就算我再遲鈍也能明白。


    那好吧,就把這一切都歸咎於酒精,我又喝了一口酒。


    “天然呆到極點。”


    我的小算盤被修妮婭的小聲嘟囔瞬間打破。


    我差點把酒噴出來,擦了擦嘴,深吸一口氣,坐直身子,轉向修妮婭。


    “這…… 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


    我正想說我沒有把戀愛感情帶入同伴之間的打算,但這句話卻卡在了喉嚨裏。


    “…… 既然這樣,什麽?”


    在她那冰冷的目光注視下,我那隻因為喝了酒而有點膨脹的紙老虎般的意誌瞬間粉碎,結果我隻說出了一句很沒出息的話:


    “這和今天早上說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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