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其他天幕大得多的天幕前,修妮婭獨自佇立著。


    麵對她投來的半睜的目光,我用力低下頭。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


    “希望你不要再單獨行動了。你突然不見了會讓人很困擾。”


    “以後我會注意的。”


    “嗯。”


    看到我表現出反省的態度,她便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就走。我和法蒂瑪跟在她後麵,走向的地方是那個大天幕裏麵。


    入口旁邊,穿著鎖子甲上麵套著小劄甲的男人手持長槍守衛著入口。除此之外,周圍還能看到拿著弩、腰間佩劍的人,由此可見,這個天幕和其他的不一樣,似乎很特別。


    “從法蒂瑪那裏聽說了收藏家聯盟,到底是什麽呢?”


    “收藏家聯盟是把從技術部門和國家那裏得到的信息和委托匯總起來,傳達給我們這樣的基層人員的代表組織。這裏是它的分所。”


    穿過天幕的入口,裏麵擺放著桌子,像個酒館。


    然而,最裏麵的櫃台處有幾個像是接待人員的人坐著,整體氛圍太過事務性,不像是個普通的飲食店。


    “為什麽來聯盟呢?”


    “為了報告亨梅收藏家全滅的事情。隻有我和法蒂活了下來,還沒報告的話會讓人懷疑。”


    “原來如此。”


    看來收藏家做的也是信用生意。因為要處理比較麻煩的物品,收購方有固定的渠道,這就是需要聯盟的原因吧。


    修妮婭一邊給我解釋,一邊穿過午後略顯冷清的天幕中央,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左邊的接待席前。


    蠟燭的光亮照在接待用的桌子上,修妮婭的身影投在上麵,正在處理事務的工作人員微微抬起了頭。


    把沒有特色的亞麻色頭發在腦後紮起,用發卡把劉海固定得整整齊齊的女性。她長相標致,氣質沉穩,卻又有點嚴肅,更像是個事務員。


    “哎呀,洛爾先生和解放者……?還沒收到亨梅收藏家的回歸報告呢,你們怎麽來了?”


    她就像訓練有素的業務員一樣,臉上掛著完美得甚至有點可疑的笑容,詢問著為什麽你們會在這裏。


    這種過於事務性的氛圍讓我有點不自在,但修妮婭似乎並不在意,用簡短的話語說明了來意。


    “亨梅收藏家全滅了。”


    聽到這個突然的訃告,事務員微微挑了下眉,但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情緒,拿出文件,用羽毛筆寫了起來。


    職業女性還真是有點可怕。


    “…… 全滅,是嗎?請詳細說明一下情況。”


    “我們在搜尋那件被馴服的郵件時,發現它被破壞了。在附近的路邊酒館打聽後,得知是一隻野生的藍色活體郵件破壞了它然後離開了。”


    事務員一邊在文件上寫著看不懂的字,一邊在聽到 “藍色活體郵件” 這個部分時又微微停頓了一下。


    即便如此,修妮婭還是繼續報告著。


    “在周圍搜索時發現了藍色活體郵件,為了嚐試接觸,我們開始了一整天的追蹤。昨天傍晚快到的時候,我們被一群八點獸襲擊了。”


    “全滅的原因是八點獸嗎?那群的規模有多大?”


    一瞬間,修妮婭語塞了。


    修妮婭和法蒂瑪遭遇的隻是從群體中分離出來的一小部分,她們並不確切知道被摧毀的主體所對抗的群體規模。


    她似乎沒有想要掩飾,而是像在求助一樣看向我,於是我代替她向前走了一步。


    “八點獸的總數超過了一百隻。”


    我大致說出了那時雷達捕捉到的敵方存在的數量。在我加入戰鬥的時候數量已經減少了,但肯定不低於一百隻。


    但是,對於迅速說出數字的我,事務員的目光變得疑惑起來。那眼神有點像在看可疑的人,但她馬上又戴上了麵具般的笑容,非常禮貌地詢問起來。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他是阿麻美?恭一。在我們和八點獸的戰鬥中介入,救了我和法蒂的恩人。”


    “恭一先生嗎?那是你的家族名嗎?”


    拿出另一份文件的事務員,在上麵刻下了我的信息。雖然我完全看不懂上麵的字,但最上麵大大寫著的應該是我的名字吧。


    “不,恭一是我的名字。”


    “非常抱歉,阿麻美先生。你是西部部落的人嗎?”


    我不知道所謂的西部部落是什麽,但至少可以確定我不是那裏的人。畢竟,我不是從現代人類群體中誕生的。


    為了避免以後被說成是虛假信息而麻煩,我坦率地要求修正信息。


    “不好意思。其實我失去了記憶,除了名字什麽都不記得了。”


    麵對我拙劣的幹笑,戴著麵具笑容的事務員又說了聲非常抱歉,然後加了一些符號。大概是身份不詳之類的意思吧。


    對此,修妮婭一點也不慌張,說繼續報告吧,所以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麽不利影響,悄悄鬆了口氣。


    “我們落後於部隊,隻和從群體中脫離的少數遭遇了。法蒂在保護我,所以在恭一先生來救我們之前爭取到了時間。”


    “好的,謝謝。我了解情況了。全滅的地點在哪裏呢?還有,如果有確認死亡的成員,請告訴我。”


    從後麵的架子上拿出一張比較大的羊皮紙。鋪在桌子上的這張,是我在這個時代第一次看到的地圖。


    似乎沒有什麽測量技術,上麵畫的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和山等作為標誌的東西,就像一幅抽象的畫。


    修妮婭的手指指向桌子山形狀的符號西邊。在那裏麵,有一條像是街道的線,附近找到了一個紅點和一個酒杯的圖案。


    “從酒館向東走一天的路程,在街道邊上。”


    我完全不明白這張地圖有什麽意義,但看到地圖後事務員歪了歪頭,看來現代人可以從模糊的符號和位置關係中大致算出地點。


    “嗯……?從那一帶走到背麵圓環,如果是步行的話很困難呢。亨梅收藏家應該沒有騎獸吧?”


    事務員指出了話中的矛盾。


    坐車和步行的速度差別很大。從今天早上到下午這段時間走的路程,如果是步行的話,不可能現在就到這裏。


    但是,在這個階段才指出問題的事務員讓我有一點不信任感。


    從修妮婭她們打聽消息的酒館開始算,一開始就不可能靠步行走到這裏。這個事務員一開始卻沒有追問。


    她是不是故意想把話題引向對我們不利的方向呢?


    懷疑是很可怕的東西,剛才還隻是看起來機械地笑著的麵具,現在突然看起來像是在算計我們的卑劣表情。


    但是,修妮婭一點也沒有動搖,堅定地說。


    “我們騎著幸存的馱獸博斯魯斯,從昨晚戰鬥結束後就一直在跑,才來到了這裏。我們現在在這裏就是證明。”


    她第一次明確地說了謊。


    事務員似乎在判斷真假的目光和堅持這是事實的修妮婭的目光交匯。


    “馱獸……?我聽說洛爾先生沒有騎乘經驗啊。”


    “法蒂有騎乘經驗。我隻是在後麵抓著。恭一也能騎。”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挺直了背。


    除非把摩托車稱為鐵馬,否則至少我沒有騎過馬之類的動物的經驗。多虧了她,我開始拚命想借口,以防被追問。


    但是,事務員的疑問沒有指向我,而是對著法蒂瑪。


    “受傷的情況下還兩人騎乘?而且還跑了這麽遠的距離半天多?”


    “非常累呢。”


    這時法蒂瑪第一次發言,非常自然地,就像呼吸一樣輕鬆地說了謊。她們是事先商量好的嗎?


    但是,事務員還是不依不饒。


    “那麽,博斯魯斯在哪裏呢?我沒聽說有馱獸或軍獸進了獸舍啊。”


    我甚至覺得這個事務員可能對修妮婭、法蒂瑪或者她們所屬的收藏家有很大的怨恨。


    我一個人擔心會不會露出破綻,背後都被冷汗濕透了。


    然而,直接應對的修妮婭毫不遜色於戴著麵具的事務員,麵無表情,冷靜地一一化解了問題。


    “那是當然。博斯魯斯是一種在長途移動時速度很慢的生物。雖然瞬間的爆發力比安夫大,但如果長時間奔跑很快就會倒下。這次考慮到情況緊急,博斯魯斯累壞了。”


    修妮婭似乎在說 “你怎麽會不知道呢”,被揭穿麵具的事務員似乎有點不甘心地看了過來。


    但之後,她沒有再擺出職業化的表情,而是像之前的危險都是假的一樣,對修妮婭露出了慈愛的表情。


    “是啊…… 就像洛爾先生說的。你沒受傷吧?解放者法蒂瑪很努力呢。”


    “謝謝,馬蒂,讓你滿意總是很難。”


    “馬蒂?”


    從一觸即發的狀態突然變得平靜,我完全不理解修妮婭她們的關係了。法蒂瑪似乎很高興被誇獎,搖著尾巴對著馬蒂笑。


    打破了緊張氣氛的事務員也溫柔地向我低下了頭。


    “自我介紹晚了。我是收藏家聯盟的事務員馬蒂?馬什。讓你緊張了,很抱歉。”


    “啊,你太客氣了……?”


    她那讓人感覺很有教養的自我介紹和剛才完全不同,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和修妮婭、法蒂瑪不同,她作為一個成熟的女性,舉止得體,讓我有點著迷。不戴麵具的馬蒂是個看起來很單純漂亮的人。


    我搖搖頭,轉向修妮婭,她正在文件上寫著什麽,然後遞給了馬蒂。


    “嗯。”


    “好的,我確認一下。”


    馬蒂看了看文件內容,點了點頭,把文件卷成筒狀,係上繩子,小心地放進了抽屜裏。


    看來手續結束了,她優雅地站起來,從櫃台後麵走出來,向我走來。


    “這次感謝你救了收藏家聯盟的同胞,非常感謝。”


    說著,她雙手握住我的右手,單膝跪地,把額頭貼在我的右手上。


    雖然我不太明白這個行為的具體含義,但她無疑是在真誠地表達感謝,這讓我因為剛才說謊而有點內疚。


    幾秒鍾後,馬蒂的手輕輕地鬆開了。


    我像在確認她留下的體溫一樣揉了揉手指,就在這時,我感覺到她在我耳邊輕輕呼氣,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我個人也很感謝你。”


    她轉過身,迅速回到櫃台後麵。


    禮儀性的感謝和個人的感謝。我完全不明白這兩者的區別,隻是被她在耳邊的低語和殘留的香水味弄得有點陶醉。


    回到接待席坐下的她,再次以認真的表情麵對修妮婭和法蒂瑪兩人。


    “洛爾先生和解放者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呢?”


    那裏坐著的不再是剛才像朋友一樣的女性,而是作為收藏家聯盟的工作人員馬蒂?馬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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