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完畢後,陳玄壯便起身來到了玄奘法師身後。


    玄奘法師閉眼,口中默念經文,對於生死已然置之度外。


    隻不過等了片刻後,發現陳玄壯並未動手,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笑道:“是貧僧忘了,出家人不得殺生,大師,且等清晨來我靜室,取佛子魂魄”。


    說著就向外走去,陳玄壯有些哭笑不得的攔下他道:“法師這是作甚,誰說拿走佛子魂魄必須要有人死了”。


    “不死,那如何取魂”?玄奘法師反問道。


    陳玄壯拉著玄奘法師坐了下來,隨後道:“金蟬子大師,交給你了”。


    靜室內,佛光大方,陳玄壯閉眼再睜眼,已然寶相莊嚴,身後不斷有千佛幻象顯現,佛音繚繞:“阿彌陀佛,小僧金蟬子,見過大僧”。


    玄奘法師先是一陣愣神,隨後整個身軀控製不住的顫抖,他抬起手顫顫巍巍的觸碰那溫和佛光,淚水從他眼眶中流下。


    他禮拜那泥塑金身多年,今日得見真佛,圓了大願,激動無比。


    “弟子玄奘,見過佛子”,說著便要行五體投地大禮。


    金蟬子虛扶,憑空出現一朵龐大金蓮將玄奘法師扶起。


    “大僧不必如此,快快請起,你雖為我轉世身,但一身精深佛法卻是自身本事,照靈山一些佛陀菩薩也是不弱”,金蟬子笑容溫和,攙扶著玄奘法師坐下。


    “弟子持戒十九年,卻一直將偽佛當真佛,念的是偽經,辯的是偽論,怎敢當佛法精深四字,又怎敢與佛陀菩薩比較”,被摧毀信仰的玄奘法師此刻心氣盡泄,宛如老人一般,沒有了精氣神。


    “經文無真偽,辯論無對錯,如今雖偽佛當道,但之前流傳的佛法便要隨偽佛一同化作偽法嗎?再者,世間佛法何其多也,盡不相同,又如何辨的真偽高低?你所敬的是心中佛,而非靈山佛,大僧,你著相了”,金蟬子輕聲開口道。


    玄奘法師先是低聲呢喃幾句:“禮心中佛而非靈山佛……,禮心中佛”。


    隨後如當頭棒喝,心中鬱結之氣一掃而空,眼神中重新煥發光彩對著金蟬子拜了下去,“弟子玄奘,多謝佛子點撥”。


    這一拜,金蟬子並未阻止,坦然接受。


    也就在玄奘法師拜下去的瞬間,自玄奘法師頭頂結出三朵金蓮,靜室之內有白虹透出,照亮庭院,宏大雷音滾滾而來。


    這等異象引得無數夢中僧人驚醒,紛紛於庭院之中跪拜誦經。


    玄奘法師陷入了一種無他無我境地,從他體內飄出一道金色虛影,渾渾噩噩,正是金蟬子一魄。


    金蟬子伸出手指,觸碰在這一魄眉心,魂魄化作點點金光與金蟬子融合在一起,頓時再生異相。


    一尊巨大無比的金身菩薩法相憑空出現在大慈恩寺上空,照亮方圓數十裏,法相腦後,有一圈白色火環正在緩緩旋轉。


    有妙音伴隨雷音入耳,沉穩莊嚴,天空中一朵朵金色蓮花解體,瓣如雨落。


    整個長安以及周圍,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此刻皆向金身菩薩法相叩首膜拜。


    異象持續了半個時辰才漸漸消失,而此刻大慈恩寺外,已經聚滿了人,甚至於皇宮也差人前來查看。


    當陳玄壯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和玄奘法師正並肩而坐,身上不知何時換上了精美袈裟。


    “活佛醒了,活佛醒了”。


    忽然有正負責看守靜室的僧侶看見陳玄壯睜眼,立刻狂喜對著外邊呼喊。


    一大群僧侶、顯貴魚貫而入,個個目光炙熱,一臉虔誠的跪拜在地,齊呼活佛。


    巨大的動靜也讓玄奘法師脫離了那種無我無人的狀態,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迷茫。


    “活佛?佛子嗎”?


    他扭頭看向身側的陳玄壯,很快便意識到眼前之人並非金蟬子。


    “大師,這是怎麽回事”?玄奘法師壓低聲音問道。


    陳玄壯微微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金蟬子搞出來的動靜”。


    說著他有些驚奇道:“咦,法師,你是怎麽能分辨出來我和金蟬子的”。


    “因為貧僧看到了大師眼中的迷茫,佛子絕不會這樣”,玄奘法師是佛門中人,有話直說。


    陳玄壯點了點頭,內心思腹道:“這可不行啊,這差別連玄奘法師都能發現,得想辦法模仿金蟬子的行為舉止和氣質,不然一上路,指定被認出來”。


    就在陳玄壯想的入神時,忽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啊,他還真是活佛”?


    陳玄奘下意識抬頭看去,發現柳清穿著碧綠色羅裙驚訝的捂著嘴。


    旁邊有人問道:“你認識這位活佛”?


    “我,我……”。


    柳清一時間不知如何說,說不認識吧,陳玄壯剛離開醉月樓才半天。


    可一旦說認識,那就會讓人懷疑,一位活佛為何會和一位妓子扯上關係。


    權衡了一下,柳清搖了搖頭:“並不認識,隻是遠遠見過一次”。


    她剛否認完,結果陳玄壯就站起來走向她:“怎麽就不認識呢,明明白日裏便在醉月樓與柳姑娘探討過詩詞”。


    所有人聽陳玄壯如此說,吃驚的看著兩人,就連玄奘法師也是張大了嘴巴。


    陳玄壯並不在意,他摘下頂上千佛帽,褪掉身上袈裟,隨手放入一僧侶手中,隨後笑問道:“怎麽?佛門弟子難道不能與人探討詩詞經意了”?


    “可她是一名妓子,我佛門弟子怎能與青樓妓子有染”?一個中年僧人開口道。


    柳清聽到中年僧人的話,神情有些悲悸,低下頭身軀輕微顫抖,有些手足無措。


    陳玄壯隔著衣袖輕輕拍了拍柳清的手腕,隨後神情嚴肅的看向中年僧人,問道:“我佛門何時竟然對信眾劃分了三六九等”?


    中年僧人麵容一僵,不敢與陳玄壯對視,立刻低頭不語。


    但陳玄壯顯然不會做罷,又一步靠近中年僧人身前問道:“佛曰,眾生平等,莫非在大師眼中,妓子不在眾生之列”?


    中年僧人臉色有些難看,卻依舊不敢抬頭,隻得再次退後一步。


    陳玄壯再次欺上,問道:“或者說,大師從來就未遵循佛祖教誨,心中無佛”?


    陳玄壯聲音威嚴迅猛,如同雷霆不斷在中年僧人耳邊炸起。


    他冷汗直流,臉色蒼白,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腳步踉蹌向後退去。


    陳玄壯再次欺上,準備再要開口時,玄奘法師抓住了他的手臂,沉聲道:“阿彌陀佛,大師,足夠了”。


    隨後對著一臉恍惚的中年僧人道:“明性大師,你該自省”。


    中年僧人忽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活佛,弟子知錯”。


    “去吧”,玄奘法師扶起中年僧人,聲音溫和厚重。


    在場的眾人仿佛看到了兩個極端,陳玄壯威嚴剛正如晨鍾,鍾響喚醒萬物。


    玄裝法師溫和厚重如暮鼓,鼓響安撫眾生。


    陳玄壯回到了柳清身邊,柳清紅著眼睛看著他,極為感動。


    剛要開口道謝時被一道尖銳聲音給打斷。


    “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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