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三年。


    洛陽來了一位瘋僧,年紀不大,見識卻極廣。


    他頭頂戒疤,掛單於靈岩寺,卻稱自己六根未淨,當不得和尚,整日沉淪於洛陽城中紅塵世界,隻要有酒便能聽他說一段大唐之外的見聞又或者新奇激昂的神話故事。


    “射陽和尚,那齊天大聖在蟠桃園真就隻是定住了七仙女,轉頭偷桃去了,什麽都沒做”?一個身穿綠袍油頭粉麵的少年,將一壺清酒放在姿態狂介的瘋僧跟前,開口問道。


    被稱做射陽和尚的瘋僧道:“那可是大聖,高如太陰星君都不入法眼,何況幾個婢女”。


    說著,又看了眼綠袍少年笑道:“少年郎,你還年輕,且要控製控製,須知色為刮骨刀,吸髓鬼,一旦放縱,那便是人到壯年,力不存心”。


    周圍眾人立刻大笑起來,目光打量著綠袍少年,意味深長。


    綠袍少年先是臉色一紅,隨後又是一白,小跑到射陽和尚跟前輕聲道:“這般事情怎能公之於眾,豈不是壞我二郎名聲,你且悄悄告訴與我,這該怎麽治”?


    射陽搖了搖頭道:“不用治了”。


    綠袍少年身子一陣搖晃,聲音顫抖著道:“治……治不了”?


    “那倒不是,我意思是,不用藥石,我且教你一套強身術,每日清晨習過一遍即可,當然,切記要克製,左右姑娘也不能用”,射陽拿起酒壺,抿了一口對著綠袍少年說道。


    綠袍少年趕緊低聲催促:“那你快快教於我啊”。


    射陽和尚手指頭搓了搓道:“此等重法,不傳庸人”。


    “哎呀,你這禿頭好不爽利,老子這段時間管你酒肉,就差帶你去那風月場逍遙快活了,竟還讓我破財”,綠袍少年嘴上罵罵咧咧,但卻從袖筒裏拿出兩塊銀餅塞進了射陽手中。


    掂量了一下銀餅分量,射陽便起身帶著少年走到一處無人陋巷,開始帶少年做起一係列奇怪動作。


    兩遍過後,少年渾身燥熱,目露驚奇:“唉!真的有用,這套法門叫什麽名字”?


    射陽扭過頭撇了撇嘴,心裏腹誹:“當然有用,給誰做兩遍都得熱”。


    “這套法門叫做廣播體操,每日做兩遍,尤其是清晨效果最佳,切記,此法不傳庸人,你小子與我緣分不淺,我才教於你,一般人,就是給我金餅我都不換”,喝了一口酒,射陽正色說道。


    綠袍少年爽朗大笑:“嘿,爽利,果然沒白交你這個朋友,放心吧,此法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至於射陽為什麽如此鄭重的囑咐不讓外傳,自然是怕會的人多了,發現沒用找自己算賬。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心裏念了一聲佛號,射陽便已無所愧疚。


    陳玄壯穿越來這陌生世界已經三個月了,別人穿越都是高富帥,結果自己穿越來頭發都沒了。


    這還不算完,自己原本的寺廟隻有一個瘦弱露骨的老和尚,再就是一座無人問津的破廟,供奉了一尊沒有佛首的佛像。


    原本自己湊合湊合也能待著,好歹有個落腳地,管飯管住。


    但在兩個月前,寺廟發生了一件讓他至今想起都膽寒的事。


    在某日誦讀晚課後,老和尚將自己帶到無首佛像前,讓他誠心禮拜。


    “射陽,你六根未淨,念頭繁雜如恒河沙,自入廟十七年,從未真正誠心禮佛,這是為何”?老和尚抬頭看向佛像,聲音沙啞的問道。


    陳玄壯一怔,他本以為自己那做的不對被看穿了,結果原主人也是個不靠譜的主。


    略做思索,他低頭答道:“回稟方丈,佛像無首,弟子不知所供奉的是哪一尊佛陀,自然無法誠心禮拜”。


    老和尚搖了搖頭:“撒謊,明明是你心中無佛”。


    “那請問方丈,這世上可有佛”?陳玄壯抬頭看著無首佛像問道。


    “阿彌陀佛,自然是有的”,老和尚輕聲誦念一聲佛號道。


    “我曾見一漢子,妻兒病重,求佛保佑,但第二日便見他於荒野立新墳,既然有佛,佛陀為何不佑”?


    陳玄壯開口問道,直麵無首佛像,雖是在問老和尚,但更像是在問那虛無縹緲的佛。


    老和尚再次低誦佛號:“阿彌陀佛,佛修來世,現世種種苦難,皆為前世惡果,現世種種福報,皆是前世善果”。


    “敢問方丈,前世之人與現世之人,是否為同一人”?


    “自然是同一人”。


    “那再問方丈,如果將一人比作一艘船,行駛在苦海之中,途中那一塊板壞掉便換一塊新板,直至對岸,船上所有木板都被徹底替換,請問到對岸的船,與原先的船是否為同一艘”?陳玄壯忽然扭頭,看向那麵容枯瘦的老和尚問道。


    老和尚一怔,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這……”。


    “弟子拙見,並無什麽往世,來世,芸芸眾生隻修今生,所謂往世來世,無盡輪回,隻不過是用於捆綁信徒的說法,所謂的佛,不過是精神造物,並不存在”,陳玄壯言辭犀利的說道,說罷準備起身,結果被老和尚摁住他的肩膀。


    身為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他用盡力氣竟然站不起來。


    “這老師傅有點東西啊”,陳玄壯心裏一驚,生怕老和尚給他宰了。


    “方丈,我既心中無佛,那讓我拜也沒用啊”。


    被老和尚點破的陳玄壯也徹底不裝了,就以自己這副酷似江華的尊容,去哪個寺廟都能混口飯吃,這小破廟不待也罷,這佛反正他是不拜了。


    結果老和尚非但沒放開他,反而還較上勁了:“佛陀是真實存在的,今日就讓你見見真佛,你的問題老僧給不出答案,但佛會給你”。


    說著老和尚鬆開了陳玄壯的肩膀,但陳玄壯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仿佛被重物死死壓製在地麵一般。


    在他不斷掙紮的時候,老和尚渾身大放金光,腦後出現一個金色光環,隻不過這金光之中夾雜著絲絲黑氣,他低誦佛號,慢步走到無頭佛像。


    隨後他雙手箍住自己腦袋,往上一提。


    撕裂之聲響起,如同野獸正在用牙齒撕咬肉食一般。


    陳玄壯眼睜睜看著老和尚腦袋被自己提起,枯瘦的腦袋之下還有如同水母觸須一般肉芽飛舞生長。


    “woc”,這詭異且驚悚的一幕直接讓陳玄壯突破了人體極限,那巨大壓力一擊即潰。


    恢複正常行動能力的陳玄壯頭也不回的向破廟外跑去,那扇破損不堪的大門瞬間合攏,但擋不住陳玄壯的求生意誌,硬生生被他給衝開。


    他回頭望去,老和尚的頭顱已經和無頭佛像連接在了一起,佛像表層石塊迅速化作鮮紅血肉,還在不斷的跳動。


    老和尚的腦袋迅速膨脹,化作有著癲狂笑容的佛首。


    老和尚的聲音從佛頭中傳出,一條條鮮紅觸手在破廟中不斷飛舞,詭異佛像站立了起來,高越三丈的身軀直接將破廟頂塌。


    “射陽你看,佛,顯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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