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珍海味端上桌,吹拉彈唱場中舞。大過年的也沒誰不長眼色,敢特意跳出來給皇帝皇後找不痛快,所以一場宮宴行至月色盈空,便也算圓滿的落下了帷幕。


    在宮裏忙忙叨叨了一天,冷菜冷飯沒怎麽塞飽肚子,江家娘幾個摸著夜色回到家,發現老爺子老太太準備了一桌子的好飯好菜等著。


    “快進來,冷了吧?你們幾個趕緊都到火盆邊兒上暖和暖和。兒媳婦給你湯婆子,瞧這手都凍的冰涼。我的老天爺嘞,可千萬別得了風寒才好!”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圍著兒媳婦轉。


    許氏洗好手擦幹水漬,再笑眯眯的接過婆婆遞過來的湯婆子,一臉感恩的說著好聽話。


    “還是娘會心疼人,我這確實是手有些冷了。要不人家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多謝娘替我考慮的周全。”


    “嗬嗬嗬,那是。老婆子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多聽聽老人言指定吃不了虧。


    鎖子又不在家,我指定得幫他把媳婦孩子給照看好。反正伺候的也是我自己的孫子,我高興著呢,要你道什麽謝?”


    老太太明明被哄得心花怒放,偏偏嘴上還要死強死強的。但是心情好了,照顧起兒媳婦來也肯定更加心甘情願。


    江晚江晗姐妹倆,偷摸的對母親挑了個大拇指。而人間清醒老爺子坐在一邊,就笑眯眯的看著兒媳婦又把老妻給哄的暈頭轉向。


    嘿,這小日子過的可真不錯。


    “奶奶,你準備了這麽多好吃的?”


    自從江家小老四成功鑽進娘胎裏以後,江老三寶貝疙瘩的位子就稍稍的動搖了一點點。好在這孩子心大,洗好手以後擱嘴邊哈幾口氣把手暖熱乎,就笑嘻嘻的衝到了飯桌前。


    “那可不咋地?大過年的,我跟你爺尋思著你們在外頭回來指定能吃個二茬,就雞鴨魚肉的給準備了一桌子。耀祖哇,今兒晚上這大雞腿你別吃了,給你娘和你弟弟吃。”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會偏心,一家子人剛坐上飯桌,以往最金貴的大孫子就得往後靠一靠了。


    “行,那我吃鴨腿!”


    “成成成,趕緊趁熱吃。別把我大孫子給餓瘦了。兒媳婦你也趕緊吃,別餓著我小孫子。”


    瞧瞧這份刻進骨子裏的重男輕女喲,江晚姐妹倆全當沒聽見,左右現在也不差這麽口吃的。她們倆在爺爺奶奶這裏短了缺了的東西,回頭爹娘總會加倍的給補償回來。


    小姐妹倆一人盛了一碗雞湯,捧在手裏一邊取暖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餓倒是不怎麽餓,確實一路這麽顛簸回來冷得很。


    “大丫頭,宮裏咋樣啊?”


    老爺子愜意的邊喝雞湯邊跟大孫女嘮閑嗑,他們兩個老家夥不去赴宴,有一方麵是怕身子骨撐不住,還有一方麵是覺得自己啥啥都不懂,怕給家裏孩子丟了醜。但是不代表他不好奇皇宮裏頭的熱鬧。


    江晚笑的輕淺。


    “爺爺,您想聽點什麽?是關於吃席上麵的菜式,還是那些吹拉彈唱的小曲兒?其他的倒也沒什麽,畢竟是新朝初立麽,我覺得應該是一切從簡了。是吧,娘?”


    不是她愛瞎挑刺兒,實在是今天晚上這場宮宴,一點也沒有以前在電視劇裏看到的那種宏大場麵。那些外臣來賀煙花漫天,才子佳人獻藝什麽的環節都沒有。


    就是聚在一起說說話順便吃了個飯,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夥單純就為了去摟個席。


    許氏聞言,便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


    她的眼中含笑,語氣裏也有些懷念。


    “以前過年的時候京城可熱鬧了,不說宮宴會有多麽奢華,便是民間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儀式慶祝。特別是上元節的燈會,一整夜的燈火通明。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匠人們做不到的各式花燈,還有宮裏賜下來的宮燈都堪稱巧奪天工。唉,那都是好多年之前的景象了。”


    “真的呀娘?你小時候真的過年那麽熱鬧嗎?你給我們說說唄?”


    孩子們被勾起了極大的興趣,就連老爺子和老太太都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全家就隻有兒媳婦這麽一個真正見過世麵的。


    “我還記得我八歲那年……”


    屋裏是江家老老少少熱熱鬧鬧的吃著團圓飯,屋外的清風陪伴著寒夜,在這處處都是喜氣洋洋的萬家燈火中,看見一個孤家寡人的家夥,正坐在院子裏形單影隻的拎酒獨酌。


    秦振寧一手拎著溫熱的酒壺,瀟瀟灑灑的靠坐在院子裏的長廊上,聽風賞雪看夜景。


    “你說咱閨女怎麽就長這麽好呢?哪哪兒長的都好。配李老四那傻犢子,是不是有點一朵鮮花插那啥上了?我心裏不得勁……”


    手裏攥著玉佩嘴裏嘟嘟囔囔,大概是有些喝醉了吧,他的語氣裏能聽出有點委屈。


    “其實我挺嫉妒江懷良的,你都不知道咱閨女是有多孝順。老江大軍開拔之前,還專門跑我麵前炫耀來著,說閨女給他做了雙鞋。


    你都不知道他穿那雙鞋有多醜!


    我覺得那鞋要是穿在我腳上,指定能俊美無雙風靡天下!嗯,畢竟我長的這麽好,能把江懷良那糙不拉幾的家夥給比到溝裏去!


    媳婦兒,你說是不是?”


    他低頭撫了撫手中的玉佩,天空中落下了一滴水珠砸在玉佩上,沁的人心中發涼。


    “我真討厭你,許若瑾。”


    使勁兒將眼底的濕意眨下去,他依靠胳膊的力量扶著柱子站起來,腳下不穩搖搖晃晃的往他們夫婦的院子裏走。


    “我欲醉眠卿且去,


    今晚有意入夢來。”


    語音之中,隱帶悲傷。


    留在京城之中的人,不管是熱鬧或者傷懷,都跟遠在征途的人沒有什麽關聯。他們隻是一群不知疲倦,拚命趕路的牛馬罷了。


    “誰說的?”


    江懷良大眼珠子一瞪,把正在胡亂抱怨的他那毛腳女婿,給嚇得小身板子一哆嗦。


    “爹,我就是隨便嘟嚕嘟嚕,你這麽大聲幹啥呀?”


    李呈修蹲在火堆旁邊,一臉苦逼的捧著個缺了口子的破碗。吸溜一下鼻子,再吸溜一口熱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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