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抱緊我,別鬆手......”


    李傳真神色鄭重,表情嚴肅,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兒對陸清韞囑咐道。


    “哥哥,你已經說了第五遍,我抱緊了,也準備好了,你快鬆手吧......”


    陸清韞無奈道。


    “噢噢,我知道,我,我數三二一,然後我們就一起跳......”


    “你已經數了三遍三二一,四遍一二三,我們今晚是要打算在這裏過夜嗎?”


    “這個......當然不會,這是最後一遍,阿福你準備好,我這次來真的了,重複一次,注意,這不是演習......”


    “知道了,不是演習,你別數了,直接三吧......”


    最後,陸清韞實在拿李傳真沒有辦法,幹脆三也不數了,她直接上手,強行幫李傳真把死抓著不放的那隻手一點一點掰開手指......


    有著嚴重恐高症的李傳真瞳孔驟縮,她隻感覺身體猛地一輕,一種強烈的失重感如洶湧的潮水般將其淹沒。


    本能的對死亡的恐懼令她居然在空中喪失意識,鬆開了抱著陸清韞的手,


    陸清韞雖然用盡全力的攀附住李傳真的身體,可沒有李傳真主動拉住她,憑她自己是做不到的,很快二人被重力分開。


    感受到李傳真鬆手了,陸清韞心裏一亂,口中憋著的一口氣不小心就吐了出來......


    “傳真,你”


    可就在鬆手的瞬間,澤安的人格睜開眼睛,直接上線強控整個身體。


    無所畏懼的人格能克服一切本能反應。


    “別怕,我在......”


    澤安緊緊的將陸清韞抱在懷裏,在空中翻轉間睜大眼睛,確定安全的落水點。


    一隻有力的大手護住她的腦袋,澤安帶來的巨大安全感瞬間包裹陸清韞的全身。


    澤安的感官無限放大,眼前的景物變得像慢鏡頭回放。


    整個世界都在顛倒、旋轉,仿佛所有的重力都在消失,五髒六腑像是被無形的手揪起,心跳在這一瞬間幾乎都要停止。


    在半空中,澤安都一直在努力控製身體的方位,調整兩人的位置。


    盡量讓瞬間入水的衝擊力全部砸在自己身上,以減少對陸清韞的傷害。


    來了!


    落水的一刻,仿若墜入了冰寒刺骨的黑暗深淵。


    刹那間,冰冷渾濁的河水攜帶著大量的泥沙,如同一雙無情的大手,猛地捂住口鼻,那窒息感會將人完全籠罩。


    澤安時刻保持著頭腦的清醒,努力的將陸清韞的頭部托出水麵,她可以在水下閉氣堅持,但阿福不行,她不會水。


    雖說有了心理準備,但陸清韞入水之前還是不小心吐出了空氣。


    入水的瞬間,她就被河水灌進口鼻,一個不會水的人對這種難受的窒息感實在無法適應。


    嗆水的感覺十分難受,空氣被無情地阻隔在水外,肺部像是被烈火灼燒。


    急切地渴望著氧氣,每一次呼吸的本能衝動都被河水狠狠壓製,隻能換來更多的水灌入。


    陸清韞本能的在水中亂抓,直到澤安將其穩穩的托舉出水麵。


    在能保持順暢呼吸的情況下,陸清韞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不要幹擾到澤安劃水的動作。


    摸到澤安身上的一根衣服上的束帶,陸清韞緊緊將其纏繞在手心,努力抓住她身上的衣服。


    狂風暴雨肆虐著這片天地,如同一頭頭憤怒的巨獸在咆哮。


    冰冷的雨滴如利箭般狠狠砸下,打得河麵水花四濺。


    電閃雷鳴不時劃破烏雲密布的天空,那刺目的白光瞬間將世界照得慘白。


    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似要把天空都震碎。


    這場雨蓄勢已久,來得凶猛,這條河道狹長,河水到此處被兩岸峭壁擠壓變得異常洶湧,瞬間將他們吞噬。


    陸清韞小腿本就有傷,斷骨還沒有長好,水流將傷口處的護板衝開。


    也不知撞擊到了哪裏,傷口處傳來的劇痛讓她幾近昏厥。


    傷口處的鮮血在水中暈染開來,很快便被湍急的水流衝散。


    河水不斷地衝擊著他們,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他們碾碎,那力量如同千鈞巨錘,狠狠砸在他們身上。


    澤安緊緊地抱著陸清韞,試圖穩住身形,但水流的力量太過強大。


    周圍是一片混沌,雨水模糊了視線,隻能看到白花花的水浪在眼前翻湧。


    陸清韞在疼痛與冰冷河水的雙重折磨下,意識瞬間模糊,直接在水流中昏了過去......


    澤安雖然力量強大,可在大自然的麵前依然隻能隨波逐流。


    察覺到陸清韞沒了動靜,澤安心中焦急。


    “阿福!阿福!”她呼喊著,可陸清韞毫無回應。


    沒能保護好她,澤安心急如焚,阿福的狀態很差,不能拖延。


    她觀察四周,努力尋找能上岸的落腳點。岸邊是黑魆魆的山林,在狂風暴雨中張牙舞爪。


    唯有像李傳真這般具有夜視能力,無懼黑暗,又有著超出常人的體魄,才敢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從百丈深淵一躍而下。


    直到河水帶著二人通過這一段狹窄崎嶇的山穀,地勢變得開闊,平坦。


    水流的速度大大減緩,澤安小心的帶著昏迷的陸清韞避開從山穀上遊衝刷下來的碎石樹木。


    她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岸邊遊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靠近了岸邊。


    岸邊是一片泥濘的灘塗,雜草被雨水打得東倒西歪。


    澤安拖著已經昏厥的陸清韞,艱難地爬上了岸。


    “阿福,阿福,醒醒,阿福.......”


    她將陸清韞放在地上,探了探她的鼻息,脈搏,沒有呼吸......


    澤安心中一窒,巨大的惶恐籠罩身心,她強自鎮定。


    “阿福醒醒,別嚇我,別嚇我,醒醒啊......”


    “別狗帶,你別自己下線啊,阿福,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冷靜,不要亂,還有心跳,有的救,人工呼吸,人工呼吸怎麽做來著......


    “沒事的,嗆水了,人工呼吸,想想,該死的,是按幾下來著......”


    書到用時方恨少,臨到餓死學做飯。


    澤安壓了壓她有些鼓起的小腹,雖然她一直努力托舉著阿福出水呼吸。


    可她被灌了不少河水,口鼻處都是泥沙。


    第一時間掰開陸清韞的嘴,給她清理口鼻處吸入的泥沙雜物。


    一隻手捏住陸清韞的鼻子,另一隻手扶著她的下巴,使氣道保持暢通。


    然後,深吸一口氣,俯身下去,用自己的嘴嚴密地覆蓋住她的嘴唇,緩緩地將空氣吹入。


    感受到她的胸腔微微鼓起後,便抬起頭,


    稍作停頓後再次重複這個動作,一下、兩下、三下……


    也不知道自己這點三腳貓的急救知識能不能救,


    澤安心中不斷默念著一定要讓她醒過來,眼神裏滿是焦急與緊張,


    手上的動作也不敢有絲毫懈怠,明明是有些寒冷的深夜,她額頭上竟生生緊張的冒汗。


    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滴在陸清韞身旁的地麵上......


    澤安心中一喜,緊繃的神經卻不敢放鬆, 她輕輕拍打著陸清韞的後背,


    將她整個人翻轉過來,按壓她的小腹,幫陸清韞把水吐幹淨。


    活著就好,她最怕阿福撐不過這凶險的一關。


    “哇.......咳咳......”


    陸清韞緩緩睜開眼睛,眼神迷茫又虛弱。


    傳真......


    澤安激動地喊著她的名字,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安定下來,


    “阿福,你開機了,太好了,你嚇死我了寶寶,吐出來就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陸清韞看著澤安,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澤安連忙把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懷裏,輕聲安慰道:


    “別說話,你現在很虛弱,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有我在,妥妥的。你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給我,我帶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


    陸清韞隻清醒了一小會兒,都沒有力氣說話,又昏了過去。


    她的小臉慘白如紙,受傷的小腿有些扭曲。


    澤安注意到這條傷腿,瞳孔驟縮,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定是在水中撞到哪裏了,自己太不小心,阿福都要疼死了!


    “阿福,阿福,我這就幫你治傷,你忍忍,我有辦法,我很快的......”


    澤安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陸清韞,撕開褲腿,將其有斷口處的小腿露出來。


    她雖不會接骨療傷,卻有別的辦法。


    “啊......”


    將陸清韞的腿骨大致接上,瞬間的劇痛讓昏迷中的陸清韞直接疼醒,哼叫出了聲,隨即又暈了過去。


    “陰陽平衡!”


    這種類似能量守恒方法,能夠轉移對方一半傷害到自己身上,用自己身上相同的部位去彌補對方缺失的地方。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澤安心中暗自發誓,下輩子也要當個理科生。


    澤安感覺到小腿傳來的疼痛,陸清韞因為疼痛皺起的眉頭卻輕鬆了許多。


    此時烏雲密布,天空還在下雨,沒有月光,澤安無法恢複傷勢。


    這裏不是個療傷的好地方,隻能稍稍分擔一下陸清韞疼痛。


    強撐起劇痛的小腿,又將陸清韞抱起。


    澤安左右四顧,周圍全是山林,漆黑一片。


    先前她把狼王獨自留在山穀的另一邊,不知道小灰灰能不能過來找到自己。


    阿福的身體很冷,再繼續淋雨她會失溫,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澤安抱著阿福,一瘸一拐的往山間走去......


    ”你不要睡,聽我說話,不能睡的......\"


    下了雨,山路濕滑,道路泥濘。


    瘸著一條腿的澤安走起來也很不方便,她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喊陸清韞千萬不要睡過去......


    其實是可以晚一點給阿福治腿,這樣方便趕路。一個人斷腿比兩個人都瘸著好。


    不過呢,單身狗大概是不會懂這種有媳婦兒的人的感受的......


    此處是野狼穀,附近應該有不少狼群。


    即便隻有一條好腿,澤安也能憑著一條腿在山中蹦跳自如。


    她五感全開,很快也就找到了一處山洞。


    洞不大,隱隱有狼遺留的氣味。


    不過,沒關係,比起人,山中野獸對澤安來說,這些實在算不得什麽危險。


    她小心翼翼地挪進洞中,單腿支撐著身體,一隻手托著陸清韞,另一隻手撐在洞壁上保持平衡。


    李傳真微微氣喘,一條腿到底不太方便,又帶著陸清韞攀緣走壁。


    到此時,她的體力已經有些消耗殆盡,精疲力竭。


    洞壁濕漉漉的,散發著一股混合著泥土和狼臊的氣味。


    借著洞口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她看到洞底有些雜亂的幹草。


    探查了一番,應該是狼群曾經用來鋪窩的,被壓得扁扁的。


    裏裏外外檢查一番,沒看到什麽野獸的蹤跡,這裏地勢比較低,也許這個洞穴已經被狼群遺棄。


    洞壁有些潮濕,水順著岩石的縫隙緩緩流下,


    滴答滴答的水聲在這寂靜的山洞裏格外清晰,仿佛是這裏唯一的生命跡象。


    將陸清韞小心放在幹草堆上,查看了一下她的狀況,心跳極緩,臉色蒼白,渾身冰涼,已經有了重度失溫的症狀,連基本的顫抖都沒有了。


    李傳真連忙扯掉陸清韞的腰帶,身上已經完全濕透的外衫直接扯開脫掉,還有裏衣、肚兜......


    褻褲......


    嗯......這個也濕了,穿著濕褲子會感冒,脫了脫了......


    “阿福,你再堅持一下,你不要睡,和我說話,我馬上來,很快就暖和了......\"


    脫完陸清韞身上的衣服,澤安又連忙解下自己的外袍,內衣,內甲。


    擠幹衣服上的水,使出吃奶的勁兒甩了甩,先給陸清韞的身體擦幹。


    再把她還在滴水的長發也擠幹水分,一邊用衣服給她擦幹頭發上的水。


    一邊將其抱在懷中,用身體為其取暖。


    澤安汲取身邊的自然之力,渡進陸清韞的身體。


    促進她渾身的氣血遊走,盡量讓她的身體能馬上暖和起來。


    澤安不時拍拍陸清韞的臉,喊著她的名字,想把她弄醒,越是寒冷的時候越不能陷入昏睡,那樣會很危險。


    “阿福,阿福,別睡,快醒醒,好點了嗎?阿福......\"


    阿福怎麽叫也叫不醒,澤安心急如焚,她開始鼓動全身真氣。


    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滾燙,渾身都熱氣騰騰,氣血翻湧。


    源源不斷的熱量傳進陸清韞的身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清韞的手指終於動了動,她悠悠轉醒。


    感覺自己被包裹在一處溫暖又柔軟的所在,觸手所及,皆是溫潤滑軟。


    ”好燙......\"


    見陸清韞終於蘇醒,澤安這才放下心來,在她臉上胡亂親了親,


    欣喜道:“會嗎?熱一點比較好,這是為了讓你暖和起來。


    阿福,你總算醒了,你不知道,我都要被你嚇死了。\"


    陸清韞意識逐漸清醒,她眼前一片漆黑,又感覺身邊是一具赤裸的身體,先是驚慌了抖了一下,


    澤安連忙安撫,道:“別怕,是我。”


    她這才意識道自己這是渾身不著寸縷的瑟縮在澤安的懷裏,


    澤安摸摸她的臉,問道:“好點了嗎?還冷嗎?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陸清韞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臉上不禁生出幾分熱意,


    她聲音微顫,輕輕嗯了一聲,道:”嗯,好多了,不,不冷......\"


    二人雖然以往就親密接觸過很多次,可像這樣與李傳真不做偽裝的真身肌膚相貼,還是第一次。


    澤安心疼的四處摸摸她的身體和手腳,皺眉道:


    “怎麽不冷?你聲音都在發抖,這手也不怎麽熱,還是得生火才行,阿福,你自己能不能行?


    我得離開你一會兒,我去把火升起來,我盡快......\"


    外麵大雨傾盆,夜晚山間的氣溫很低,洞中又有些潮濕,澤安很想馬上把火升起來,這樣陸清韞會好受一些。


    澤安說著就要起身去生火,陸清韞卻往其懷裏縮了縮,道:“哥哥,我冷......\"


    澤安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又再次躺下,將陸清韞抱在懷裏緊了緊,


    ”那我等會兒再去,等你身體暖和些......\"


    黑暗中,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終於,因為澤安過於安靜,陸清韞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隱隱察覺到她似乎有些情緒。


    陸清韞背對著澤安,小手搭在胸前,有些含羞帶怯的小聲問道:”哥哥,你,你怎麽了?為何不說話......\"


    澤安下巴抵在陸清韞的頭頂,沉默片刻,她牽過陸清韞的手,將懷裏的人整個反轉過來,麵向自己。


    抓著陸清韞的手放在自己的豐滿的胸口,悶聲問道:“喏,不明顯麽,你不是已經知道了,為何,為何......\"


    澤安氣悶的很,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geigeigeigei,一直geigei !


    明明已經知道我是女身,為何還要一直叫我哥哥?


    莫非,阿福還是喜歡的男身?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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