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驅散黑暗。


    晨霧如輕紗般在林間飄蕩,如夢似幻。


    遠處的山峰在黎明的薄霧中若隱若現,雄偉而神秘。


    山風拂過,透過樹葉的縫隙,陽光斑駁地灑在李傳真的臉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刺眼的陽光讓她微微皺眉,她稍微適應了一下光線,耳邊是蟲鳴鳥叫。


    李傳真怔怔的坐在地上發呆。


    我,怎麽還活著?


    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一路逃亡和追殺。


    昨天明明已經被發現了,自己怎麽一覺醒來一點事兒都沒有。


    很快,她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兒。


    就在她身旁的泥土裏,深深劃出的一句話。


    我是李慕,你是誰?


    李傳真瞳孔巨震,心髒好像緊緊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這是誰寫的?寫字的人是李慕,那我是誰?


    明明我才是李慕!


    李傳真坐在原地,她看著那句話,眉頭緊蹙,苦苦思索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莫名其妙的失憶,出現在陸清韞的床上,然後被人追殺,


    又莫名其妙的得救,


    地上這句奇怪的話,這樣的簡體,分明是她自己的字。


    她想了許久,終於意識到一件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接受的事。


    她可能真的,因為草率的把自然之力引入大腦,從而精神錯亂了。


    她分裂了。


    這是另外一個自己在試圖和她說話麽。


    那麽,陸清韞......


    她腦海中又浮現出昨晚在床上看到的陸清韞赤身裸體,荒唐不堪的畫麵。


    李傳真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她心中苦澀,


    真,真的是她幹的......


    她居然瘋到這種程度,她才那麽小,到底是怎麽下的去手的?


    李傳真有些崩潰的捂著腦袋,低聲罵道:“我怎麽可能?我居然做了這種事,我,我什麽時候對她有這種想法......”


    我要怎麽辦?陸清韞......


    之前她光是拒絕陸清韞的心意,害她病倒了,她都會有些寢食難安,現在,直接把人害成這個樣子?


    李傳真幾乎要被心中的愧疚感和強烈的負罪感給淹沒。


    她就這樣跑了?對她做下那等禽獸不如之事,把陸清韞扔下不管......


    之前她還心中抱著僥幸,萬一事情不是她做的呢,是別人栽贓陷害的呢。


    現在她已經徹底死心,事情就是她做的。


    要回去嗎?


    他怎麽有臉再見她。


    回去對她負責,娶她?


    行不通啊,她會被打死的。


    而且,不知道她會怎麽想,恐怕......


    李傳真想了許久,要怎麽做。


    最後,她還是怕死,她不能回去。


    “陸姑娘,我,我會對你負責的,但不能是現在,我不能死,你等我,等我有了自保之力,我再回來找你,我當真不是故意的,我......”


    她已經對陸清韞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隻能以後再向她賠罪了.......


    李傳真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是一味認準一個方向就一直走。


    她隻要能走出這片大山,找到人煙就行。


    努力辨別著方向,沿著山脈,翻山越嶺,一路前行,李傳真疲憊不堪。


    她已經迷路了許多次,也找不到吃的,又渴又餓,但是每次隻要她一覺醒來,肚子就感覺不到餓,身邊也會有水,地上會留下訊息,要求她回去羊村,


    李傳真怎麽可能乖乖照做?


    她選擇往相反的方向前進。


    李傳真突然又覺得精神分裂也沒什麽不好的。


    另一個她比自己強多了。


    又認路,又會找吃的。


    為什麽同樣都是我,差距怎麽這麽大呢?


    她不知道,晚上的李傳真簡直氣的要死。


    每次醒來都是身體疲憊,餓的頭暈目眩,狀態奇差無比。


    白天那個是個廢物麽?


    怎麽這麽蠢?


    好煩......


    夜晚的李傳真沒有把自己身上的事告訴給白天的自己。


    雖然白天的那個很蠢,但是,至少她還是原來的她,還是個幹幹淨淨的李傳真。


    她可以代替她做個人。


    至於我麽,就算了吧,此生無望,就讓黑暗和罪惡都留在我這裏。


    就當是,給我自己一些念想。


    李傳真雖然走了很久,但是她卻一直在這片山林裏打轉。


    白日的她或許很努力地走出三十多裏,但晚上的她又會往回退個十七八裏,甚至退回的距離有時候比她走的路程還多。


    她平白耗費了雙倍的體力,卻在做無用功。


    白天的她,想要逃離這個地方,走的越遠越好。


    晚上的她,隻想再回羊村複仇,回到主人的身邊。


    李傳真一屁股坐到地上,她累的氣喘籲籲,麵沉似水。


    晚上的她一心想要回去繼續折磨陸清韞。


    李傳真咬牙切齒,這個畜生,她休想!


    不能回去,回去了不說她自己會不會死,但是那個無辜的小姑娘一定會被她玩兒死。


    她無法和自己達成共識。


    這樣下去,她就要自己被自己困死在這片山林之中了。


    附近的狼嚎之聲也變得密集。


    她一邊走一邊警惕的四下張望。


    樹林之中,一道道黑影飛快的掠過,哀鳴不絕的嚎叫之聲,令人毛骨悚然。


    李傳真停下腳步,不能再走了,她已經被狼群包圍。


    她一個蓄力,幾步跳上一截粗壯的樹枝,果然,沒一會兒,她的所在的樹下已經聚集了好幾十隻野狼。


    這個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四麵八方的狼群似乎都在朝著這邊匯聚。


    好多!這一片山怎麽會有如此之多的狼群。


    這根本就不合理。


    她在樹上快速騰挪,試圖甩開這些狼群。


    狼群雖然追不上她,卻一直在她附近徘徊追趕,不肯放棄。


    好奇怪,這些狼群究竟想要做什麽?


    李傳真選擇了一個感覺狼群數量比較少的方向,全速狂奔,試圖離開野狼的領地。


    她跑著跑著,突然腳下一空,掉進一個巨大的深坑之中,頭頂瞬間罩下來一隻大網。


    李傳真心中一緊,


    遭了,上當了!


    李傳真正想掙脫,馬上離開這裏,她抬頭一看,


    頭頂之上的深坑周圍已經站了數十人,正拿著長槍,弓弩對準了她。


    李傳真坐在坑中,有些不知所措。


    該死的,她到底是什麽時候被發現的!


    “哈哈,看看我們抓到了什麽,一隻迷路的小羊羔......”一個身穿皮甲的高大男子蹲下身,滿臉欣喜的望著坑底的獵物。


    顯然非常高興。


    “終於把她抓住了,這小子的速度好快,我的狼群差點就跟丟了。”


    李傳真眼中的震驚之色幾乎掩飾不住,


    怎麽可能?這些野狼,居然是被人圈養的?


    這些身材異常高大的獵人們把李傳真從坑底撈出來。


    一個身高足足有兩米二的男人用他鐵鉗般的大手輕鬆握住李傳真纖細的兩隻腳腕,將她倒吊著拎起來,上下打量。


    李傳真其實還有力氣可以掙紮幾下,他其實中間還有好幾次機會可以嚐試逃走,中間他們解開網兜的時候也就是隨意的把他扔在一旁,而且,李傳真能感覺出,這些獵戶隻是普通人,這個世界不是隨便什麽人都會武功。


    但她就是全身如同篩糠一般顫抖個不停,表情呆滯,嘴巴因為過度恐懼忘記閉上,嘴角一滴一滴流出涎水,打濕了身前的衣襟。


    不要說逃走,她此刻全身癱軟,連一絲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不是因為對方人多,或者是武力不敵。


    而是身為獵物,遭遇天敵時才會有的來自本能的恐懼。


    這種被人拿在手裏,還是這樣倒吊著的姿勢,上輩子她隻在農貿市場看過。


    男人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頭兒,咱的運氣真是好極了,這還是一隻未成年的小公羊,既可以吃,也可以配種,這要是在混亂之城拍賣,至少價值千金,這下子可要發一筆橫財了!”


    另一個手持一張巨弓的中年男人示意說話的男人把羊再舉高一些,道:“翰魯,再高些,讓我看看品相。”


    那名叫翰魯的男子將李傳真高高舉起,好讓頭領看的更加清楚。


    中年男人摸了摸李傳真的骨架,有看看她的臉蛋,然後掰開她的下顎,仔細查看了一下她的牙齒,滿意的點點頭,笑道:“確實是一隻上好的公羊,看牙口大概隻有十四五歲的年齡,正是肉質滑嫩的時候,而且,品相極佳,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羊。”


    周圍的幾個男人聽了,也都是欣喜不已。


    他們在混亂之城生活困苦,他們相貌醜陋,又沒有錢,置辦不起豐厚的嫁妝,沒有哪個上古國的女子願意娶一個沒有本事又長相粗魯的男人。


    娶這樣的男子,會淪為所有人的笑柄,那樣的話,女人家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哪個女人能願意?


    他們的頭領浦察宗望今年已經三十九歲,至今還是孤身一人,在混亂之城還是個黑戶。


    男人到了成婚的年紀,還沒有女郎願意上門提親,他們都沒臉在白天出門見人。


    官方也不會給他們頒發混亂之城永久居民的身份,隻能和父母住在一起,或者是像個偷偷摸摸的老鼠,終日東躲西藏,躲避官方的戶口普查。


    這次,為了盡快湊齊足夠的嫁妝,他們這些嫁不出去醜男人決定團結起來,冒險進入迷霧山脈,希望能找到一些奇珍異獸,或者是大型獵物,帶回去掙筆銀子。


    如果能有一筆豐厚的嫁妝,說不定他們就能打動那些挑剔的上古國女郎的心。


    一個滿臉胡茬的大漢小聲道:“那我們怎麽分這隻羊?我明年就要成年了,我父母現在都在催我趕緊找個如意女郎......\"


    他年紀小,跟著幾位哥哥出門狩獵又沒出什麽力,萬一他們欺負人,不肯分他一份,那他可怎麽辦?


    這些哥哥們的下場他都看在眼裏,他可不想因為沒有女郎喜歡,嫁不出去,一把年紀還和父母擠在一起住,蹭母親的戶口,被左右鄰裏,親戚朋友嘲笑大齡剩男。


    其他大漢聽了他的話都有些劍拔弩張,羊隻有一隻,大夥雖然是一塊兒出門狩獵,但是出力有多有少,不分不合適。


    分的話,平分出力多的肯定不高興,憑啥你沒幹活兒也來分我的羊呢......


    徒單比習不失還要大三歲,他聽出習不失是想多分獵物,


    有些生氣道:”習不失,你年紀比我們大家都小,而且這次出來你也沒出什麽力,之前有危險,我們這些做哥哥的可是全都護著你,我更是一直衝在最前麵。


    我今年都滿二十歲了,還沒有女郎看上我,你年紀小,還能多等兩年,我們這些做哥哥的再嫁不出去,這輩子都要抬不起頭來,你怎麽好意思跟我們爭搶獵物?“


    其他年長的男人們紛紛點頭稱是,一個濃眉大眼長相頗為英俊的高大男人也圍上來酸溜溜的指責習不失道:


    ”徒單說的不錯,你比我們幾人都要年輕,長得也比我們大家俊秀一些,根本不愁沒有女郎喜歡,何必跟我們爭搶?


    你也不為哥哥們考慮考慮,哥哥們這輩子就指望這隻肥羊了。“


    更有其他膀大腰圓的,滿身肌肉的年輕男子悲憤道:”沒錯,習不失,你長得好,根本不懂我們這些醜男心裏的苦,那些膚淺的女郎隻喜歡俊秀年紀小的少年郎,眼裏根本就沒有我們的位置。


    就算哥哥們嫁妝豐厚,那些看臉的女郎也不一定就願意娶我們......\"


    年輕男子說到傷心處,虎目含淚,竟然傷心的痛哭了起來,看上去這些年算是被無情的上古國渣女傷透了心。


    看到一個大男人竟然因為婚事嚶嚶抽泣,他身邊的其他相貌粗獷,身材偉岸的男子也都是感同身受,紛紛上前安慰。


    眾人一時之間怨氣衝天,紛紛指責習不失不懂事。


    習不失也感到十分委屈,他年紀也不小了呀,而且他的長相也沒好多少。


    雖然他沒有其他人這麽魁梧,但是接近195的身高也讓他得不到那些女郎的青睞。


    頭領浦察宗望眼看幾人就要因為分贓不均而大打出手,他連忙出來調解道:”諸位好兄弟,且聽我一言,出門前,咱們就已經有言在先,獵物的分配一定要公平公正,不能傷了大家的兄弟情誼。


    我看不如先把獵物帶回混亂之城,賣出去獵物得到的銀子,其中六成大家一起平分,剩下四成,作為這次行動的組織者我要單獨分半成就行,剩下的再按大家出力多少分配,這樣如何?“


    幾個男人商量一番後,覺得宗望說的還算公平,便都同意的這個說法。


    這次進山收獲滿滿,不僅狩獵了許多野獸,還找回了狩獵隊伍前些日子丟失的狼群,甚至這些狼群還壯大了不少,而且,他們還平白撿了一隻價值不菲的上好肥羊。


    可以說是滿載而歸,大家都是喜笑顏開,開懷大笑,笑容滿麵,麵帶桃花,花好月圓,圓圓滿滿......


    這些人把李傳真放在籠子裏,拉上專門定製的可以在山林裏運送獵物的獨輪車,每個人身上都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獵物,浩浩蕩蕩向混亂之城趕去。


    李傳真表情呆滯的癱倒在籠子裏,她旁邊一個大漢拉著的獨輪車上也有一個巨大的籠子,裏麵躺著傷痕累累的銀背狼王。


    一人一狼都氣息奄奄的縮在籠子中,隔著籠子遙相對視,人和狼的眼中都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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