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韞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正帶著繡月在一處花叢間遊玩,突然腳下的草地裂開一個大口。


    她掉了下去,她努力抓住繡月的手,想要爬上去,但是繡月卻變成她繼母的臉。


    衝她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她鬆開手,然後自己就掉進深淵,深淵下麵是一處湖泊,她掉進湖水裏。湖水一點都不冷,還很溫暖,她在湖水裏自由呼吸,


    但她不會遊泳,她爬不上岸。


    她在湖底看見一條白色的大蛇,大蛇纏住了她的身體,慢慢收緊,她並不害怕大蛇,還伸手撫摸大蛇的身體,


    大蛇隻是眼神冰冷的看著她,越纏越緊,讓她無法呼吸......


    陸清韞身體猛的一個激靈,她被夢嚇醒了。


    她還在樹林的亂石堆處,身邊李傳真靜靜的看著她,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陸清韞能聽到她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噩夢之後的微微喘息。


    “你做噩夢了?”李傳真問道。


    陸清韞沒有回答,她隻是抬頭怔怔的望著李傳真,此時的李傳真沐浴在月光下,整個人好像散發著微微光暈,周身都好像在冒著蒙蒙霧氣。


    等她再仔細去看時,好像又隻是月光撒落的錯覺。


    陸清韞覺得應該是夜深露重,她有些睡糊塗了,她向李傳真輕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李傳真低聲嘀咕:“大概兩三個小時吧,兩個小時是一個時辰,大概就是一個半時辰吧,”


    陸清韞聽不清她說的什麽,李傳真又重複了一遍,道:“你睡了大概1個半時辰。”


    陸清韞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你累不累?要不你閉眼休息一下,我來守著。”


    李傳真答道:“不必了,你看那邊。”


    陸清韞順著李傳真手指的方向,黑暗的林間有了點點的火光出現,隱約能聽到有人叫喊的聲音。李傳真道,“有人來找我們了。”


    陸清韞臉上露出喜色,她歡喜道:“太好了,我們得救了,村子的人找過來了,說不定就是我爹的人。”


    李傳真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並沒有像陸清韞那般開心,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她隻是個孤魂野鬼不小心住在了現在的這個軀體裏,他沒有家,對村子裏的人也沒有什麽歸屬感。


    她甚至麵對這些找來的人,反而感到有些害怕。


    從來到這裏睜開眼睛她就開始逃命,她對這裏的土著人印象並不好。也不知道回去之後要怎麽和這些人相處。


    恐懼,迷茫......


    陸清韞不知道她的想法,她高興的站起來,朝著火光的方向揮手,大聲的喊話:“喂~我們在這裏~喂~在這邊......”


    陸清韞喊了半天,見李傳真一直呆愣愣的,她急道:“你怎麽不喊啊?快啊,萬一他們找不到我們走掉了怎麽辦?快,我們一起喊,我一個人聲音太小了。”


    李傳真這才噢了一聲,拋開心中的雜念,開始和陸清韞朝著火光的方向一起喊。


    李傳真邊喊邊牽著陸清韞往火光的方向走去,隻是她沒有察覺,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鬼魅般的突兀出現在她們的身後......


    “二牛,你聽到什麽聲音了沒?”搜尋隊伍中,楊二牛和楊豐年結伴同行,他倆走到了一片竹林裏,其他人還在不遠處搜尋。


    “好像確實有聲音,像吃東西的聲音,”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在對方臉上看到了害怕,


    兩個人同時咽了一口唾沫,警惕的四處張望。


    突然,楊豐年看到黑暗處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望向自己。


    他背後猛的沁出一層冷汗,顫抖著手拉了拉還在四下張望的二牛,楊二牛緊張的退後一步,問道:“你拉我幹嘛?”


    楊豐年緊張的說不出話,指了指綠眼睛的方向,這下楊二牛也看到了。


    兩個人隻覺得腿肚子直打顫,頭冒冷汗,手腳發軟。


    楊二牛輕聲說道:“別跑,千萬別轉身,慢慢退走。”


    兩個人手腳僵硬的往後退,看到那邊的黑暗處又多了好幾雙綠油油的眼睛,


    嚇得尖叫一聲,哭爹喊娘的就往人群那邊跑去。


    還在其他方向搜尋的隊伍立馬也朝著二人趕過來,領頭的正是楊俊,他手上握著鋤頭,立刻問那二人什麽情況。


    二人嚇得舌頭打結,指著來時的方向,結結巴巴的說道:“在,在那邊,有狼,好多狼。”


    眾人聽到有狼,都騷動起來,緊張不安的握緊手中武器,四處張望,生怕狼群突然朝著隊伍襲擊過來。


    就在這時,在小路的另一頭,又有人發出驚叫之聲,聲音都變了型。


    “這,這邊有一頭死驢,有好多血,”楊俊變了臉色,心中的不安到了頂點,他大步朝另一邊跑去,過去一看,隻見那草叢裏確實躺著半頭死驢,驢子下半邊身體和內髒都被啃食幹淨了。


    楊俊的舅舅楊文禮也趕了過來,看到這血腥的一幕,不少人都心下緊張了起來,


    楊文禮站在旁邊身體微微顫抖,他眼眶通紅,手裏拿著一把鐮刀,不停地望向四周,


    嘴裏喊著,“虎兒,虎兒,爹來了,爹來救你了,虎兒你在哪裏。”


    楊二牛想上前阻止楊文禮發瘋,他慌張的說道:“禮哥,我們剛剛在另一頭看到林子有好多綠眼睛,這邊八成是有狼群,你別喊了,別把狼招來,”


    楊文禮心中的恐懼和憤怒正無處發泄,他朝著楊二牛就是一腳,把楊二牛踹倒在地,


    又上去補了兩腳,怒聲道:“狼在哪裏,老子去宰了這群畜生!”


    沒人再敢靠近楊文禮,此時他就像個失去幼崽發了狂的野牛,見人就頂。


    眾人一路沿著血跡,找到了翻在路邊破爛了的驢車,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路上撕碎的衣物和帶血的石塊兒。


    隊伍裏安靜的可怕,沒人敢發出聲音,林間隻有呼嘯的詭異風聲和時不時傳來的蟲鳴鳥叫,還有,狼嚎......


    楊文禮背對著眾人,他渾身發抖,豆大的淚水滴落在地上,這時有個身跨弓箭,獵戶打扮的中年漢子說道:


    “禮哥,你先別慌,虎兒還沒找到,他不一定有事,說不定虎兒是迷路了,


    跑去了別的村子,我們再去別處找找”獵戶也不忍心再說下去,此處如此多的鮮血,拐子還有四個孩子隻怕已經......


    楊二牛這時又作死的站出來,小聲的在楊文禮的背後說道:“剛剛我和小年在那邊竹林裏還聽到了狼啃東西的聲音......”


    楊文禮聽到這話,差點沒暈過去,他身形晃了晃,楊二牛立即從背後扶住他,:“禮哥,你......”


    楊文禮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的手用力一揮,想推開楊二牛,


    身形瘦小的他沒有推動這個憨貨,自己反而一個踉蹌。


    他沒有理會眾人,平息了半天胸腔裏翻湧的氣血,沉默轉身,徑直朝著竹林深處走去。眾人沉默無言,隻得小心跟上。


    越來越多的人匯聚過來走向竹林,火把匯聚在一起,照亮了這片竹林的黑暗。


    四處灑落的大片血跡讓人心驚,不少植物的枝葉上還有破碎的內髒和人肉的碎塊,空氣中血腥的味道讓人作嘔。


    竹林裏的狼群已經察覺到人的到來,早已逃之夭夭,灌木叢裏,兩具殘破的屍體已經被啃咬的不成樣子,完全看不出本來麵目。


    楊文禮強撐著上前查看了一番兩具殘屍,他眉頭緊蹙。


    這屍體,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被人一劍封喉,死後被野狼分食......


    楊俊跪在一旁,一邊哭一邊嘴裏不停呢喃著:


    “都怨我,都怨我,我把小虎害死了,都是我的錯,我真該死......”


    他今日不知流了多少斤的眼淚,整個人已經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竹林裏的眾人紛紛動手,把地上的屍體和還有半截的驢子,碎掉的車子拖到一起,派人守著,不能任由野獸把屍身吃完。


    現在出了人命,這些都是證物,需要移交給官差。其他人則回到村子,說明竹林這邊的情況。


    楊文禮昏迷著被人抬回了村口,剛到村口,他醒了過來,虎兒的娘聽眾人說竹林那邊都是被啃的七零八落的屍體,


    慘呼一聲我的兒,也昏厥了過去,一眾村民又是手忙腳亂的四處找郎中過來救人。


    楊文禮臉色一片慘然,黑裏透著灰暗,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楊俊跪在一旁,他的頭已經磕出了血,此時頭埋在地上,一動不動,也沒人勸他。


    神羊村口眾村民都在抹眼淚,哀聲遍地,村長看著運回來的兩具殘屍和驢車碎片,


    問道:“孩子呢?這裏隻有兩個大人的殘軀,你們可有看到幾個孩子的衣物?”


    有村民回道:“我等在驢車旁,路邊還有一些樹枝上都找到了一些衣服碎片,看布料,像是,像是傳真還有陸家小娘子的衣物,虎兒和順兒都沒有找到,隻怕是已經被狼群給......”


    村長的臉色也暗淡下來,幾個孩子怕是,如此死無全屍的死法,連孩子們的屍體都找不回來......


    在村口等了半夜的李家的孤兒寡母已經個個哭的淚流滿麵,村民們隻能同情這家人,逃荒來到此地,一家子男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幾個女人家。


    含辛茹苦十幾載,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一根獨苗,今日白發人送黑發人,怎不叫人唏噓。


    王慧琴此時隻覺得猶如挖心剖肝一般的痛,她苦命的兒,小小年紀便跟著她吃盡了苦。還未長大成人,就這樣葬身狼口,死無全屍。


    就這樣死的冤枉,不明不白,甚至她這個做娘的還不能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死了也是個枉死鬼。


    她沒有做到自己的承諾,她這該死之人沒有死,卻沒有把真兒拉扯大。


    教她如何麵對李家死去的男人們,李家的列祖列宗啊。


    王慧琴今年還沒到30歲,兩鬢已有了白發,她淚水漣漣,


    往日裏再苦再難她也撐過來了,隻是今日這突如其來的喪子之痛讓她實在難以承受。


    沒有真兒,未來的希望就沒了,日後,她們一家子女人哪裏還有活下去的信念......


    就在眾人哭的忘我的時候,另一波搜尋的人回來了,正是李傳真一行人。


    有村民眼尖,一眼看到被搜尋隊伍護送在中間的李傳真和陸家小娘子。


    驚喜道:“是李家小子,還有陸家小娘子,他們還活著。”


    王慧琴神情恍惚的坐在泥地上,此時她萬念俱灰,根本聽不到周圍村民在說些什麽。


    還是一旁的妯娌李周氏,周令如反應了過來,聽到有村民喊李傳真的名字,她急忙拉起身旁的大嫂跟過去,在她耳邊跟她說真兒回來了,真兒沒死。


    眾村民呼呼啦啦立馬圍了過去,李傳真剛到村口,隻見那邊老遠就傳來哭聲。


    剛走近,便有一大群人烏泱泱的圍過來,幾個婦人把自己摟在懷裏,又是哭又是笑,好多不認識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跟自己問話。


    李傳真正不知如何反應之時,人群中一個矮瘦的漢子用力推開人群衝了過來。


    一把掐住李傳真的肩膀,使勁兒的搖晃他,顫聲問道:“真兒,我家虎兒呢?你看見我家虎兒沒有,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在哪兒,我的虎兒在哪裏......”


    李傳真還沒來得及回話,人群中又跑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跪倒在自己腳邊,抱著自己的腰,似乎是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哀聲問道:\"


    真兒,你可看見我家虎兒了?


    他沒事對不對,他是不是和你躲在一處了?你快告訴嬸子,我要去救我的虎兒,他膽小,他一定怕死了,嗚嗚嗚嗚......”


    李傳真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不知如何開口,是她出的主意,叫四人分散開跑。


    說的好聽是各自逃命,不過是她設計的想讓他們三個孩子為自己爭取逃命的時間。


    那兩個小孩兒的死活不在她的考慮範圍,現在人家的父母就在當麵,她要如何解釋?


    她心中正糾結為難之時,旁邊的陸清韞搶先說道:“小虎沒有和我們在一塊兒,當時我們四個人合力打倒了那兩個拍花子,小順和小虎先從驢車上跳下去,往南邊的樹林裏跑了。


    我們四個當時是分開跑的,當時情況危急,天又黑,我們隻能胡亂瞎跑。”


    村民們都看向陸清韞,神情激動,問道:“陸小娘子,你說清楚些,你看見虎兒和順兒往何處跑了?”


    陸清韞認真回道:“我看見他倆往望水村的方向跑了,後麵他們跑哪去了我也不清楚。”


    楊文禮眼裏又有了點希望,跌跌撞撞地就要再出去找。


    村民們也都各自拿上鋤頭扁擔,抄上家夥,出發尋找另外兩個孩子。


    這次虎子的娘也跟著去了,誰也攔不住一個救子心切的母親。


    陸清韞被陸家的家丁護院簇擁著接走了,兩個人分開時沒有說話,人太多,陸清韞隻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李傳真的背影就匆忙上了馬車。


    李傳真被她的母親緊緊摟在懷裏,不肯撒手,生怕這隻是個夢,失而複得的喜悅難以言表。


    兩個妹妹也抱著她的腿不肯撒手,一旁的嬸娘也是喜極而泣。


    一家人終於團聚,感謝上天,把真兒還給她們一家人,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村長也過來摸了摸李傳真的腦袋,慶幸她能平安回來,又請一旁等候的老郎中過來給李傳真看看傷。


    今夜有太多村民暈倒,老郎中扶起這個,那個又倒下了,一晚上就沒有停過。


    老郎中給李傳真把過脈,又仔細問了李傳真是否有哪裏受傷,李傳真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眾人都放下心,坐到一旁的大榕樹下休息,等待其他尋找孩子的村民返回。


    雖然李傳真已經找回來了,李家眾人也沒有離開,而是和其他村民一起等虎兒和順兒的消息。


    不能自己孩子找到了就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若是就這樣走了,還不知日後會被人如何戳脊梁骨呢。


    “真兒,你身上有沒有哪裏傷著了?你累不累?


    要不娘帶你回家躺著歇息歇息,娘今日真被你嚇死了......”王慧琴坐在樹根處,懷裏摟著李傳真,半分也不願鬆開手。


    李傳真先前確實有傷,還傷的不輕,隻是在林子裏的時候曬了月亮,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了。


    那些流血的猙獰傷口,現在隻留下一些紅腫的印記,從車上摔下來時隱隱作痛的肋骨也不疼了。


    她自從回來就一直沉默無言,有人和她說話她隻搖頭或者點頭。


    此時被王氏抱著,她也不掙紮,就任由她抱。


    李傳真身旁還有個身形高挑的美婦人,她已知道這個人是她的嬸娘,名叫周令如。


    周令如也是一雙手顫抖著上下不停的摸她的臉還有胳膊腿兒,還帶著哭腔,道:“真兒受苦了,今日定是險象環生。


    還不知道你小小年紀是如何從虎口狼窩裏逃回來的,我苦命的真兒,真是老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這幫該死的拐子,死有餘辜,活該他們被狼吃了!


    “真兒哥哥,你身上有沒有哪裏痛,玉兒給你吹吹,”


    一個看著不過五歲的小女娃抱著李傳真的腿,她小臉髒兮兮的,眼淚鼻涕全糊在她的腿上。


    “我沒事,我跑的快,那些人沒有追上我。”


    另一邊一個稍大些的女娃叫李婉月,她擠不進來,隻坐在一邊,雖不說話,一隻手卻緊緊拉著她的衣擺。


    李傳真注意到她,臉色蒼白,緊咬的下唇還殘留著血跡。


    便抬手過去,用手撥弄她的嘴唇,擦她嘴角的血跡,讓她鬆開嘴巴。


    小姑娘任由她的手撥弄嘴唇,也不在意她手髒不髒。


    隨即抬手握住,把自己的臉放到她的掌心磨蹭,似乎很是依戀這失而複得的接觸,沉默中自有一股溫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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