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北,雁城


    王淵悠然地端坐在鬱鬱蔥蔥的樹蔭下,他身前擺放著精致的美酒和琳琅滿目的果盤。輕柔的微風吹拂而過,撩動著他的發絲,王淵微微眯起雙眼,目光投向正在庭院中央專注練劍的宣北笙。隻見宣北笙手中的長劍猶如長虹貫日般淩厲,每一次揮舞都帶起一陣呼嘯的劍風,周圍的綠葉紛紛揚揚地飄落。


    僅僅過去短短半年時間,宣北笙竟然已經能夠引動劍身發出劍氣!這等天賦實在令人驚歎不已。王淵不禁陷入沉思:想當初,自己究竟花費了多長時間才達到這個境界呢?是整整兩年?亦或是足足三年?如此驚世駭俗的天資,恐怕命運多舛、福氣淺薄啊……


    王淵緩緩抬起頭,仰望著湛藍如寶石般的天空,仿佛回憶起自己往昔的種種經曆。曾經,琅琊王氏乃是名門望族,世代為官,聲名顯赫。而作為家族中的一員,王淵本應順理成章地踏上那條通往權力巔峰的道路——成為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王家延續這種輝煌已有許多代人之久,比起那高高在上、端坐於龍椅之上的皇帝還要久遠得多。畢竟,現今的大朔王朝建國至今也才曆經兩代君主罷了。


    但是這一切卻被一個遠道而來的劍客所破壞,那一日,王淵翹了書堂的課,上了南山踏青,就見一位劍客,於桃花下起舞,劍光,桃花,美則美矣,卻又在這良辰美景之中,倒下無數屍身,鮮血流淌,流過漆黑的土地,流過零落成泥的桃花,留下一副驚心動魄,讓王淵久久無法忘懷的畫。


    自那日起,王淵便要學劍,起初是家裏的護衛統領,隨後是鎏金山莊的弟子,每一個都隻教了不到一年便告辭離開,直到最後無人可教,那個時候王淵就開始自學,或者自創,他曾經也想去尋那個桃花劍客,但是卻好像從未有過那個人一樣,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都沒有那個人的蹤跡。


    隨後王淵的武功越來越高,劍法也越來越高,同時職位也越來越高。


    然而,王淵所擁有的權力實在過於龐大,亦或是整個世家群體所掌握的權勢都已經膨脹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而王淵及其身後的王家,則堪稱世家中最為顯赫、最具影響力的存在。那位身處高位、睥睨天下的帝王豈能容忍這等局麵?終於有一天,他毅然決然地對世家動手了,而第一個成為開刀對象的,便是王淵。


    王淵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舉起手中的酒壺。過去的種種已然隨風飄散,此刻美酒就在身旁,佳人也近在咫尺。嗯……似乎這位美人年歲尚輕,但從她那精致的五官和靈動的氣質不難看出,待其長大後必定會成長為傾國傾城之貌。


    “師父,這酒很貴的!”王淵話音未落,隻見宣北笙身形一閃,已然收劍而立,如鬼魅般飄然而至。


    “哼,少來這套!為師豈會不知,你在外闖蕩多年,積攢下的私財可不在少數,區區幾兩酒錢,莫非還掏不出?”王淵一邊說著,一邊毫不客氣地奪過酒壺,仰頭便是一通猛灌。


    “此酒非凡品,市麵上難以覓得。”宣北笙輕輕搖頭,語氣中透著一絲神秘,“這乃是獨門秘方所釀,唯有我名下那座酒莊方可產出。且每年產量極為有限,至多不過十桶而已。如今,這酒在黑市上已被炒至一壺千金之價,更有一個響當當的名號——千金夢。”


    “哦?竟有如此來曆?願聞其詳。”王淵聞言來了興致,索性斜倚在柔軟的榻上,順手抓起一串紫瑩瑩的葡萄,悠然自得地一顆顆摘下,漫不經心地丟入嘴中咀嚼。


    “所謂‘一醉千金’,意指此酒珍貴無比;而‘黃粱一夢’則寓意著人生如夢,富貴榮華皆如雲煙。一旦沉醉其中,待到酒醒時分,便如同從美夢中驚醒,一切財富權勢亦隨之消散無蹤,故而得名‘千金夢’。”宣北笙緩緩坐下身來,隨手拾起一顆新鮮欲滴的荔枝,仔細地剝開外皮。那鮮嫩的果肉宛如水晶般剔透,飽含著豐盈的汁液,仿佛隨時都會流淌而出。若非王淵點名索要,以宣北笙的性子,恐怕未必舍得購置這般珍稀之物。


    畢竟這一顆荔枝算上路費就要三兩銀子了,基本上可以抵得上那些窮苦人家一年的開銷了。


    “今天,教你一個好東西。”王淵又吃了幾個葡萄,忽然放下手中的葡萄串,開口說道。


    “什麽?”宣北笙還在和荔枝奮戰著,當然了以她的性格,買一次自然要多買一些,所以桌子上還有不少。


    “天子望氣術。”王淵忽然開口說道。


    “噗嗤。”宣北笙忍不住吐了一大口,剛才吃的荔枝全浪費了,她有些遺憾,不過現在不是心疼浪費的時候,她也是立馬正襟危坐,同時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師父,您可真會給我添麻煩。”


    “看來你知道這門武學啊。”王淵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宣北笙,有意思,這個小徒弟越來越有意思了。


    “天子望氣,談笑殺人,以天子之名,望三才之氣,可觀人心,可看氣運,昔日宰輔王淵大人的絕學,師父我說的可有錯?”宣北笙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淡,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樣。


    “你很聰明,但是太聰明了不好。”王淵搖了搖頭:“你應該知道慧極必傷的道理。”


    “師父既然坦白,那我又有何必隱瞞呢?”宣北笙輕聲笑道:“況且師父也應該知道,我誌不在此。”


    “我有三門絕學,一為天子望氣,可望三才之氣,觀人真氣走向,二為天香劍法,紅袖添香,是為佳人,一劍落花美人,是為天香國色,名為天香劍法,三為一羽橫空,腳踏鴻毛,便可遊太虛之上。”王淵的語氣忽然充滿了得意的味道。


    “師父,我有一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


    “你這天香劍法,我一直想說,名字是真的俗,俗不可耐,尤其是和你現在的樣子比起來。”


    “別看你師父我這樣,昔日我也是名門第一公子,跨馬遊街,花球無數,多少大家閨秀為我傾倒。”聽到宣北笙這麽說,王淵立馬不樂意了,吹胡子瞪眼的,看起來倒是一副小老頭做派。


    “天香劍法,其實這段時間我已經教的差不多了,接下來你隻要勤加練習就好,我們這幾天要把重點放在天子望氣術和一羽橫空上麵。”大概是覺得中間被打了岔,王淵咳嗽了兩聲,把話題拉了回來。


    “所謂天子望氣,其實上合天理,下通術數。”隨後王淵立馬一本正經的講了起來,至於宣北笙也聽的認真,還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個本子,寫寫畫畫的似乎在記錄著什麽。


    王淵掃了一眼,不得不說,自己這個徒弟,什麽都好,腦子聰明,算術一流,武學天分也高,而且出手闊綽,或者說本身也硬氣,小小年紀就靠著自己手段在外麵搞了偌大的產業,唯一的問題就是字太醜了。


    起碼王淵現在完全看不出來宣北笙在紙上寫的是什麽,這倒是也有一個好處,起碼沒有泄密的風險,或者說武功秘籍流傳出去的風險,畢竟,她那個字,恐怕也隻有她自己認識了。


    當然了,倒也不是說宣北笙寫的字有多難認,說起來,王淵也見過她慢慢寫字的樣子,寫出來的字雖然不好看,但是起碼辨認的清,但是一旦她寫快一點,那大概真的和鬼畫符沒有什麽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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