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瑪蓮妮亞的小船變成一個小黑點,老骨頭才起身,擦著不存在的冷汗,急忙調轉船頭。


    “哎呀哎呀,我這張破嘴,盡會吹牛。沒想到波莉安娜真能和女神大人搭上話,還以為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呢。”


    老骨頭絮絮叨叨的,向著燈塔返航。


    而另一艘小船,則偏離了提比亞喚聲船的固定路線,不知通往何處。


    光滑如鏡的猩紅海麵,倒映著同樣猩紅的天光。


    然後是突兀的礁石,一顆……又一顆……


    好像輪回之海上突起的痘痘。


    一直到海岸線露出來,紅色霧氣被緩緩揭開,枯骨般的島嶼在瑪蓮妮亞眼前展現。


    密密麻麻的粉紅海星停留在海岸線上,小船從入海口緩緩往裏深入。


    生命女神的氣息,傳遞到空氣中。


    兩座高高的山崖傳來劇烈的震動,伴隨著轟隆聲,山崖長出觸角,托舉起瑪蓮妮亞的小船。


    “好久不見,大海星!你的症狀更嚴重了,已經半個身子都石化了!”


    “嗡嗡……”


    (你去哪裏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我死了呀,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又活了!把手伸過來!我幫你治病!”


    “嗡嗡……”


    (誰敢欺負你?)


    兩根修長的觸角尖尖落在瑪蓮妮亞的手心,像是小狗的舌頭,濕漉漉的……


    “我自己會報仇的,不是輪回海裏的家夥。”


    一道道生命氣息傳遞給長角海星王,斑駁的山體表麵的岩石緩緩崩落,露出鮮紅的軀體。


    龐大的海星從岩石軀殼之中重生,仿佛螃蟹終於褪去舊殼,蒼鷹敲下老喙,迎來新生。


    “嗡嗡……”


    無形的波紋傳遞開來,就連平靜的海麵都掀起陣陣波瀾,小小島嶼上的廢墟裏,無數小海星從山洞裏爬出來,歡呼著,慶賀這王的新生。


    (我要去報仇了,你要一起來嗎?)


    “我就不去了,純屬累贅。你有看見我的姐姐嗎?她是一輪灰黑的太陽。”


    瑪蓮妮亞舉起手中的命定之死火焰。


    已經是化神期的海星王的觸角猛地一縮,忌憚的遠離了瑪蓮妮亞,將小船放在河麵上。


    (我沒親眼見過,但那道氣息,去往了輪回之海的更深處。)


    收起命定之死,瑪蓮妮亞點亮了小船上的提燈,驅使著小船,往猩紅輪回之海往更深處駛去。


    長角海星王凝視著瑪蓮妮亞小船的離去,伸展龐大的身軀,背負著無數龐大的長角海星,伴隨著陣陣嗡鳴聲,撲進了猩紅輪回之海。


    光滑如鏡的水麵,伴隨著瑪蓮妮亞的深入,出現明顯的傾斜,小船的身軀也是傾斜的。


    “已經進入波浪區了嗎,姐姐恐怕還在更深處。”


    直到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晃動,船首的提燈忽明忽暗,瑪蓮妮亞才點亮了手中的命定之死,漆黑的火焰伴隨著小船的波動靜靜燃燒著,提燈也徹底熄滅,隻有那黑金色的火焰在紅褐色的海麵上亮起。


    渺小的提比亞喚聲船,一會在波紋頂端,一會又沉入低穀,猶如池塘裏的一粒灰塵,無法控製自己的方向。


    天空也隨著小船的深入,紅色愈加明顯,不停的繼續著鮮紅,沉積成紅褐色。


    而海麵下,早已是一潭漆黑之水。


    “快到了……”


    全身的警惕拉滿,瑪蓮妮亞知道,海麵之下,不知道多少不知名的生物,在追逐著這艘看似很慢的小船。


    瑪蓮妮亞有點昏昏欲睡,渾身的生命氣息都調動起來,不至於當場坐化。


    沒錯,深海區的消解力量,足以將瑪蓮妮亞也如同往生者一樣,送往輪回。


    “真是危險啊,難怪大姐從來不讓我獨自到深海區來。”


    一點星光,將提比亞喚聲船的船首提燈點亮。


    海水緩緩變得靜謐,倒映著天空之中的星芒。


    到了。


    這片星河海域。


    小船被海底的星星牽引著迅速往前。


    甚至有種推背感。


    漆黑的天空中,一輪滿月映照著天空。


    緊接著是漆黑的叢林,從海麵上冒頭,好像水麵上燃起的火焰,隨著暗流擺動。


    茂密的叢林分開道路,小船肆意穿梭。


    突然,豁然開朗。


    明亮的月光落在瑪蓮妮亞眼睛裏,好像戀人的溫柔觸碰,耀眼但溫柔。


    海麵立起,猶如展台般展示著那輪月亮。


    小船被托舉著來到展台上,仰頭望去,混雜著暗淡光芒的圓盤凸顯。


    那是存放明珠的餐盤。


    瑪蓮妮亞終於來到目的地,下了小船,踩在柔軟的岩石上,精密的光路在瑪蓮妮亞腳下匯聚。


    腳丫落下,匯聚成一道腳印,腳丫抬起,又匆匆散去。


    地麵好像是一道光幕,隔絕了這些精靈與瑪蓮妮亞的互動。


    瑪蓮妮亞急忙奔向祭台中心,灰暗的法陣中央躺著一輪灰暗的太陽。


    灰布包裹的修長軀體被頭尾相銜的黑蛇捆縛,猶如一道鎖鏈。


    “姐姐!”


    命定之死從瑪蓮妮亞手心飛出,落在修長的太陽軀體上。


    失色的太陽睜開了眼睛,渾身散發出灰暗的光芒,光芒越來越盛,斑駁的光芒照向海麵,遠處的叢林仿佛燃起,黑金色的光芒如同來命定之死,海底的星星也隱匿了蹤跡,透亮的灰色海水倒映著耀眼的太陽。


    而天空中的那輪滿月緩緩下沉,在灰暗的光芒中漸漸隱沒,滿月,缺月,半月,弦月,直到徹底落下。


    純白色的月亮閉著眼睛,躺在瑪蓮妮亞麵前,嬌小的身影在灰暗的陽光下,愈發純粹。


    瑪蓮妮亞看了一眼純白的月亮,仰起頭看向天空中的失色太陽。


    刺眼的陽光好像來自老父親的愛,紮的瑪蓮妮亞睜不開眼睛。


    “好痛……嗚嗚……”


    瑪蓮妮亞委屈的蹲下來,揉搓著眼睛,一團鮮紅的火焰從瑪蓮妮亞手中亮起,帶著純淨的氣息,滋潤著眼睛。


    這是瑪蓮妮亞的本命之火,曾經在巨人火焰大鍋裏永不熄滅的原初之火,沾染了琉璃般的純淨氣息。


    苦哈哈的拍了拍地麵,歡聚在瑪蓮妮亞腳下的精靈全部撲進了瑪蓮妮亞的軀體,一時間瑪蓮妮亞像是裝滿了熱帶魚的透明魚缸。


    小魚們肆意遊動著,散發歡快的氣息。


    瑪蓮妮亞癟了癟嘴。


    “都怪你們,吵到大姐睡覺了。”


    這裏是三姐妹祭壇,輪回海最深處的堡壘,抵禦外敵的同時,過濾著猩紅之海的生命,這些剩下來的精靈,就是三姐妹祭壇的產物。


    這些生命的瑰寶,隻能由生命女神親自運送,投放到交界地之後,綻放出生命的火焰。


    太陽一直很嚴格,對於生命女神更是如此。


    瑪蓮妮亞見太陽並不理會自己,隻好自顧自的修繕起了這座祭壇。


    幸好有月光的溫柔撫摸,瑪蓮妮亞才不至於當場撂挑子回交界地。


    其實月亮並不在這裏,她隻是機械般的庇佑著瑪蓮妮亞,即便是在刺目的失色太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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