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鷹突然落在景昭辰的肩膀,他隻是笑著不知從哪摸出肉幹往上遞了遞。


    鷹叼住,任他從腳上解下漆木的小信筒。


    景昭辰的眉頭輕輕皺了皺。


    “辛苦了,回去吧。”


    鷹拍了拍翅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可是京中發生了重要的事?你要回去嗎?”


    景昭辰沒出聲,靜靜看了柳歲一會。


    “歲歲,我.....不想瞞你,可又怕你會傷心。”


    “說吧,可是母親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宋氏回京之後的日子並不好過,甚至再嫁後,可說是度日如年。


    宋氏一直要過安穩且富足的生活,為此不惜拋下夫君和一雙兒女,狠心離開之後就再沒音訊。


    柳歲就是不明白,世上怎麽會有這種母親?


    男人如衣裳,不合身確實可以隨時換,可孩子是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才誕下的,如何就說舍棄就舍棄?


    柳齊沒死,易容之後就留在了京城。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景昭辰讓他親自找出柳家被栽贓的證據,他易容了,行走於大理寺,無人察覺。


    他眼睜睜看著曾經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妻子落到如今的下場,不知是感受痛快?還是心緒難平?


    柳歲覺得他一定會心疼,因為柳齊曾經將張氏視若珍寶。


    在身邊時不知珍惜,離開了不知張氏可有後悔過?


    “張氏死了,是被關在柴房活活餓死的.....他.....恰巧負責這案子,工部侍郎一家悉數被捉拿,隻等著秋後問斬!”


    “當年柳家獲罪,與工部侍郎可有關係?”


    景昭辰心道,果然什麽也瞞不了這聰明的丫頭。


    他笑著點點頭。


    “正是,當年是他獻計,即能打壓鎮國公府,又能讓那位兵不血刃奪回兵權。”


    “死就死了吧,但願下一世,能如她所願,生在大戶人家,一生衣食無憂,再覓個好郎君。”


    柳歲對張氏沒深的感情,唯一讓她感動的就是張氏當初不顧危險護在她身前。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可惜,她到死也終是沒見到自己親生的兒子。


    人生憾事,十之八九,有時糊塗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人.....有好好下葬吧?畢竟,她是安兒的母親。”


    景昭辰道,“替她選了塊風水寶地葬了,但這事他並未出麵。”


    “也許父親真的被傷到了,他對張氏可謂一往情深,可惜少年夫妻的緣分,比不得榮華富貴。”


    景昭辰往火堆裏添了把柴,看著柳歲語氣平靜,稍稍放下點心。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既是自己的選擇,再痛也得哭著走完。”


    柳歲拍拍手站起來。


    “他在京城可還好?身體無恙了吧?”


    景昭辰也站起身,替柳歲將頭發上的樹葉撚掉。


    “嗯,尋了最有名的郎中瞧過了,可惜從前的容貌再也恢複不了了!”


    柳歲沒出聲。


    當時齊懷本欲殺之而後快,但被景昭辰的暗衛及時攔下,但彼時柳齊已被燒得體無完膚。


    景昭辰怕他這樣子會嚇到柳家人,也擔心他繼續留在寧安會活不下來,秘密派人護著其回京。


    半年,柳齊才能下床走動。


    他好之後,對自己換了一副容貌,完全不在意,心甘情願地為景昭辰做事。


    同時,將與柳家被誣陷一案的有牽涉的人全部查了一遍,工部侍郎首當其衝。


    如今工部侍郎謀害續弦,證據確鑿,皇上能怎麽辦?


    隻得義正言辭地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判其斬立決。


    至於為什麽不將他舉家流放,不用猜,死人的嘴最嚴。


    可他並不清楚,他如今信任的大理寺卿,隻是頂著相似容貌的柳齊。


    萬無一失?


    不存在!


    “阿昭,歇了吧!太晚了,不是說明日還要趕路?也不知那關州還有什麽等著咱們。”


    “好,歲歲也早點睡,還有.....別總胡思亂想,說不定是我的八字更不好。”


    柳歲笑著牽起他的手,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我們都是命硬之人,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著!”


    她不是個戀愛腦,景昭辰也不是。


    他們有未盡的事,有要護著的人,沒那麽多的閑功夫花前月下,互訴衷腸。


    他們是彼此的救贖,彼此的安慰,彼此的靠山!


    這就足夠了!


    世事難兩全?


    他們偏要闖一闖!


    同時,京城的街頭巷尾也全在討論工部侍郎故意將續弦餓死的事情,但從頭到尾,沒人同情張氏。


    一個拋下相守二十載夫君,還有兩個孩子,隻一心想過富足日子的女人,活該有這個下場。


    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百姓們討論更多的是這道旨意。


    京城高門大戶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也不見判這麽重的。


    菜市口又該血流成河了。


    這事不斷發酵,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可不管皇上,還是大理寺,都保持沉默。


    皇上其實特別希望有大臣提出反對,如此他才有借口從輕發落。


    可惜,自鎮國公府被舉家流放,昔日一些忠臣被寒了心,不是告老還鄉,就是稱病不出。


    忠言逆耳,在這位皇上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動不動砍頭,動不動流放,誰還敢說實話?


    人多口雜,風向漸漸就變了。


    有說大理寺公報私仇的,也有說皇上不辨忠奸的,慢慢的百姓中開始流傳出閑言碎語。


    說這京城自打鎮國公府被發落之後,就一直動蕩不安,沒見那麽多熟悉的老大人都陸續離開京城,寧去鄉下種田,也不入朝為官!


    亂了,京城要亂了!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搶糧、搶鹽.....一切能囤的,先搶回家放著再說。


    京城的物價一日高過一日,米麵的價格飛漲,百姓苦不堪言。


    而且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熱,又遲遲沒下雨,莊稼蔫頭耷拉的,農戶們更是愁白了頭。


    這麽下去,拋開上交的糧食,手上壓根無餘糧,他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夏天還好說,漫長的冬日該怎麽辦?


    皇上看著手中奏折,氣得一揮手,折子紛紛散落在地。


    柳齊麵無表情,垂眸看了眼落到腳邊的折子。


    “邊關告急,急需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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