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歲吃飯細嚼慢咽,舉止間盡顯閨秀的文雅。


    柳安才沒空理會,埋頭苦吃,臉蛋上沾著好些飯粒子。


    王落笑了,娘方才說她們要暫居柳家,看著他們這樣輕鬆溫馨的相處方式,突然就開始期待起未來的日子。


    “嬸子若信我,就種紅薯,到時我教你怎麽製成粉條,天氣再如何熱也不會壞。”


    秦氏也接過帕子仔細替王茹擦幹淨。


    “嬸子自然信你,到時你指揮嬸子照做就是。”


    吃飽喝足,幾個小的就開始打瞌睡,頭一點一點地。


    “嬸子,你們先住夏星的屋子,過陣子我會尋人來重新修繕。”


    秦氏隻點頭,王落眼角又沒出息地紅了。


    秦氏歎一聲,抱歉地對著柳歲笑笑。


    “已經很好了,之前落兒和茹兒住的屋子漏風,婆母死活不肯找人修,就買了些低劣的炭火,熏得睜不開眼。”


    王落輕輕拉一把秦氏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


    柳歲轉頭假意沒看到她們這小心翼翼的模樣。


    “咱們一起努力,日子總會越過越好,過去的就不要再去想,多想想以後。”


    王落嗯一聲,臉上的愁苦散去些,也不知是真的聽進去了,還是隻為了寬她的心。


    但眼下確實沒空傷風悲秋,既然把人接來了,她就沒想過再讓她們娘幾個出去單過。


    先不說溫飽,光是她們的安全就無法保障,何況還有個繈褓中的奶娃娃。


    “嬸子,我無法保證你們跟著我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但總要試試,努力總會有回報。”


    秦氏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這話的意思,王落卻突然朝著柳歲跪下。


    “落落願伺候姑娘,陪在姑娘身邊不嫁人!”


    柳歲扶起她,替她撣了撣裙上的灰。


    “以後再別如此,我需要你幫我做事,你用勞動還我的人情,咱們互不相欠,我是這家中一員,你亦是。”


    秦氏微仰頭,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它隻會讓別人覺得你懦弱好欺!


    柳老夫人笑嗬嗬,連手中的湯藥也不覺得苦澀了。


    “真好,咱們的家人越來越多了。”


    老鎮國公不擅長這樣的場麵,隻讚同地點了點頭。


    一句家人,秦氏繃了一晚上的淚像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泛濫成災。


    柳歲握著她的手晃幾下,“嬸子,以後你就是我親嬸子,你可不能害我啊!”


    秦氏抽幾下鼻子,哽咽著問,“嬸子怎麽會害你?”


    柳歲笑,“嬸子再繼續哭下去院子該淹了,晚上你讓大家住哪?”


    秦氏撲哧笑出聲,戳了戳她的額頭。


    “你呀,慣會打趣嬸子!不哭了不哭了,有家了該高興才是。”


    景昭辰乖乖把柳歲遞來的藥吃了,眉毛擰巴在一起。


    “就這麽酸?”柳平捏一顆柳歲手心中的小藥丸放嘴裏。


    “二叔!藥也是能亂吃的?”


    柳平被酸的一個激靈,咕咚咕咚灌了半盞茶。


    “我還以為又是你那消食丸,這渾小子受傷了?”


    他拉著景昭辰上下左右仔細打量,“到處都好著啊,你小子該不會又在歲歲麵前裝可憐吧?”


    柳老夫人拿拐杖捅了捅柳平的後腰。


    “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同小時候一樣喜歡逗他!昭兒寡言,你們就合著夥地欺負他!”


    柳平扁扁嘴,衝著柳歲攤了攤手。


    “二叔可沒欺負他,都是你父親.....”


    柳平的話戛然而止。


    柳歲不在意的坐下,端起茶抿一口。


    “阿昭中毒了,而且還是相衝的兩種毒,需要些時日。”


    “他幹的?”


    老鎮國公的臉迅速黑沉下去,身上的氣壓更是低的駭人。


    景昭辰微頷首,心中湧上一股暖意。


    這還是他熟悉的柳家人,重情重義,剛正無私,最主要他們都護短!


    老鎮國公氣的胸腔不斷起伏,他想起過往種種,先皇為了江山社稷,幾乎夜不安寢,嘔心瀝血隻為能永世太平昌盛!


    他身為肱骨之臣,常常陪先皇在禦書房看輿圖,分析戰事,比起君臣,他們更像知交,互相欣賞,互相激勵!


    可惜一代不如一代,當年景昭辰的母妃病逝,先皇將他寄在皇後膝下,可皇後亦有一子,人都是有私心的,又怎麽可能全心教導景昭辰。


    這麽多年,他對先皇的死一直耿耿於懷,畢竟那場病來得太過突然,而且出殯得太草率,別說他,連景昭辰都沒親自送先皇的棺槨入皇陵。


    先皇薨逝,景昭辰昏迷,皇後之子景昭仁順理成章繼位,改國號昭仁,皇後封為敏秀皇太後。


    至此,朝堂被牢牢掌握在他們母子二人手中,而先皇最看好的景昭辰再無緣皇位。


    昭仁帝為堵悠悠眾口,令隱龍衛駕馬車帶著他們自西城門入京城,對外就說為安時局,秘密召他們二人回京!


    朝廷動蕩,民心不穩的局麵因為他們的回京而漸漸平息。


    後景昭辰不如何故接手了明鏡司,成為昭仁帝手中的一把刀,更有甚者,說攝政王景昭辰就是昭仁帝養在身邊的一條惡犬,逮誰咬誰,絲毫不留情麵!


    景昭辰斷了與鎮國公府的所有聯係,甚至見麵不識,連陌生路人都不如。


    老鎮國公那時就猜測他可能是被昭仁帝拿到了軟肋,不得已而為之,景昭仁在他身邊十年,品性為人他最為清楚。


    “去他的千秋萬代,這江山別敗在他手上就不錯了!”


    茶盞落地,四分五裂。


    老鎮國公從不在家中討論國事,也不會妄議任何一個朝臣,更遑論昭仁帝。


    看來今日他是氣狠了!


    柳歲暗暗想,曆史上哪有什麽千秋萬代的江山,不過都是虛妄的理想罷了,偶有個幾百年傳承的都實屬不易。


    景昭辰深知老鎮國公的脾性,一如他了解自己那般。


    “這毒.....歲歲說能解。”


    他想勸他別生氣,可從來沒勸慰過人,嘴拙的不知該說些什麽。


    柳老夫人輕輕拍了拍老鎮國公的繃緊的肩頭。


    “如今我們一家人守在一起,已經比旁人幸運許多了,如果玄兒真的還活著,是不是代表他們也可能沒死?”


    柳歲沉默不語,不想將他們心中的那點希冀打破。


    可直覺告訴她,事實也許並不那麽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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