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氣不好,小時候被宮人苛待,他讓肖德貴把人按著,自己拿著石頭狠狠的往人臉上招呼。


    他現在還記得那個宮人,鼻子都爛了,據說回去以後不久就沒了。


    後麵都在傳平王暴虐成性,都是那個時候傳出來。


    其實他除了脾氣不好以外,還真不是殘暴的性子。


    後麵被接回母妃身邊,在母後膝下教養過一段時間,慢慢的也收斂的多。


    隻是他易躁易怒的性子始終改不了,也為此不少被母後拿著條子訓斥。每次這個時候,母妃帶著小十一就在旁邊看熱鬧。


    他不服氣,但是礙於母後的威嚴,隻能憋屈著忍了。


    後麵進了皇子所,他對其他兄弟都不友好,除了對母後的十一態度好些。


    封王開府後,他終於搬出了皇宮,自覺天地之大,終於不用被母後管教的時候,他被指婚了。


    而且再看見未來妻子和母妃一個性子的時候,天都塌了。


    幸好,她跟母妃長得不像,除了眉眼有幾分相似以外。


    成婚以後,果不其然,他被平王妃管的死死的,就跟當初母後管他時一樣。


    說歸說,他的王妃手段是真厲害,後院被管教的服服帖帖的,沒有誰敢惹是生非。


    算得上是賢良淑德的典範,這也是他對這個妻子更多的是敬重的原因。


    他原以為自己會跟她有個嫡子,嫡子會像母後教育二哥和十三一樣被她教養的極好,等他走了,有優秀的接班人也無憾了。


    可世事無常,變故橫生,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個雨夜,他的府門被段伯府的夫人敲響,一封信打亂了他的人生步驟。


    他帶著兵馬入宮,看到的是父皇抱著十三哭泣的身影。


    他順理成章地打敗那些兄弟們,有著勳貴隱形的支持,坐上了皇帝之位。


    他沒想到父皇的淚水有一天會從他的眼睛裏流下。


    從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孩子留不住,新貴在皇祖父和父皇的滋養下長得太強壯了,他們終於又成了另一個前朝“勳貴”。


    孩子的降生是他沒想到的,他無數個夜晚曾經偷偷的瞧過這個孩子,長得真好,有一點不好,就是像極了皇後。


    他還想著,下次生個女兒,女兒肖父,那肯定跟他長得像。


    沒有下次了。


    小小的孩子剛過三月就殤了,皇後嘔血不止,被母後一起接走了。


    他們倆此生永遠不會有孩子。


    皇後必須走,不走她就會死。


    楚帝抱著嘔血不止的皇後,心裏想著。


    不等他去求母後,母後直接讓人將皇後接走了。


    饒是他為皇帝,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


    “陛下就沒什麽和我想說的了?”


    朱皇後歎了口氣,看著楚帝,他已經不是從前什麽都會同她說的平王殿下了。


    楚帝的手拽了拽袖子,一隻手捂著臉。


    “朕對不起你。”


    朱皇後眼眸垂了一下,“陛下從未對不起過臣妾,是臣妾福薄,不能侍候您左右。”


    “胡說!”


    楚帝一拍桌子,他心中的愧疚之情越來越濃。


    他如今坐在皇後麵前,看著皇後老去的容顏,越來越清晰的讓他明白他當年的無能。


    留不住嫡子,也留不住妻子。


    朱皇後牽起一抹笑,將自己的手搭在楚帝握成拳的手上。


    “陛下怎麽還是跟從前一樣,這脾氣是半點沒改。”


    壓抑的情緒破堤而出。


    楚帝的眼眶微微發紅,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著:“妻不在,夫以何為鑒。”


    隻有在他的妻子麵前,才會露出這般神色。他們是夫妻,夫妻本就是共患難,同福享。


    可惜,他的妻子在他功成名就之後,受了太多的苦楚。


    朱皇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如今臣妾回來了,陛下可不要煩妾。”


    從前她管著陛下時,陛下會不耐煩,但總歸聽的進去一些。


    “怎麽會,朕不煩,有你在,朕才安心。”


    皇後是好皇後,壞的嗎?那就另有其人。


    朱皇後笑著說:“好在苦難過去了,從今以後妾身會一直陪著陛下。”


    原本他們會在一起,是誰將他們分開的?


    朱皇後看著一臉愧疚的楚帝,嘴角微微勾起,稍縱即逝。


    星火存,東風起,火勢可以燎原。


    她說過的。


    一打開話匣,楚帝絮絮叨叨與朱皇後說了許多。


    說他的鬱悶,被架在皇位上的無力,還有君臣之間的煩惱。


    朱皇後看著他提到厭惡之人臉上藏不住的氣氛,也有提到愛臣時的眉飛色舞,說到貪官汙吏他恨不得親自上場踢兩腳,也有得事所成的暢意。


    好像回到了從前,他回府後同她說哪個臣子讓人生厭,又對哪個臣子另眼相看。


    “陛下您是最好的君主,妾回京曾路過鄉野,無人不歌頌您的功績。”


    “真、真的?”


    楚帝一臉的詫異,看著皇後真摯的表情,他覺得皇後是不是在哄他玩。


    “當然是真的!”


    朱皇後一臉的肯定。


    “妾身曾與一隊車馬同路一段時間,那一路約莫七八輛馬車,上麵全部坐的女孩兒,都是七歲左右的年紀。臣妾有些好奇,特意派人上前詢問,方才得知她們是即將入學的女學生。與她們仔細交談一番之後,她們說因著陛下聖恩,特許她們女學的開辦,給了女子謀生計的本事。對了,我還問了她們是哪個女學,好像就在京城附近,叫什麽、什麽……我隻記得好像段伯府開辦的那個。”


    朱皇後揉了揉腦袋,有些想不起來了。


    “是不是尋鷺女學?”


    楚帝試探的問著。


    “尋鷺、尋鷺、尋鷺女學,對、對,好像就叫這個名。”


    朱皇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瞧我,這個記性,先前都還記著,突然就給忘了。”


    楚帝覺得皇後鬢邊的白發有些刺眼,記性不好,他隻覺得是她身子不好,這麽年輕就開始不記事了。


    他的心裏又升起了愧疚之感,壓在心底,他才解釋的開口。


    “這個可不是段伯府開辦的,是段伯府那個老婆子自己弄的。”


    朱皇後瞥了他一眼,楚帝一時忘形,將心裏的實話說了出來。


    “段侯婦人?”


    “對、對,段侯夫人。”


    楚帝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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