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十八六月二十七,楚帝於坤祈殿旨罪己詔。


    七月一日,楚帝攜貴妃步行至登天塔,去華衣、布衣素食為民祈福。


    七月六日,行宮帝後感念天恩,募二十萬白銀。帝大喜,為帝後加字“德壽”。


    周皇後從前頗得楚帝愛敬,後周皇後失子離宮,已有許多年未聽過她的名號了。


    如今周皇後的懿令上已更改為賢智敏良惠德壽大皇後。


    這消息一出,京城掀起了一股籌募的浪潮。


    起先是帝後,緊跟著寧貴妃,捐募五萬兩白銀,得了楚帝的賞:賜字“禎”。


    宮裏的其他娘娘見狀也紛紛跟著自發捐募,連許久未見楚帝的德妃都得了他的一句好。


    因著楚帝這些日子臉色難看的緊,後宮的妃嬪都不敢往上湊。


    現下知道楚帝的態度,打了雞血一般,紛紛把勁往一處使,個個都想得個楚帝的好臉。


    尤其是進宮沒幾年的那些嬌俏的小嬪妃們,有家族支持,手裏有錢。


    就那昕貴嬪,一人就捐了八萬兩白銀,頓時越過寧貴妃,將宮裏的所有人都比了下來。


    楚帝連連召了她好幾次,昕貴嬪像是炸了尾巴的孔雀,好不得意。


    “娘娘,那昕貴嬪真真是可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貴妃呢。今兒個去大廚房,那些人一個個巴結得不得了,那嘴臉瞧著真是礙眼。”


    芝樹一臉不滿地抱怨著,手裏為正在看書的貴妃打著扇子。


    寧貴妃慢慢的翻了一頁才開口:


    “哦?怎麽?咱們宮裏被克扣了什麽不成?”


    “這倒是沒有,咱們宮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欺負的。那昕貴嬪就是再捐個十萬八萬的,也不能和咱們宮想比。”


    “那不就得了,昕貴嬪年紀還小,有點性子是正常的。左右不管咱們的事,況且都是為陛下分憂,本宮隻有高興的。”


    “娘娘大智。”


    寧貴妃將手裏的書輕輕一扔,旁邊的芝蘭趕緊接住。


    “這本女容我瞧著不錯,昕貴嬪人小嬌俏,如今陛下正得意她,可別因著她壞了心情。”


    芝蘭垂眉應是


    “對了,今年宮裏東西賞賜的不多。庫裏還有年節陛下賞的南珠,拿去給昕貴嬪玩罷。”


    芝蘭領了命就下去了,到了庫房,芝蘭正吩咐著下麵的人取東西,身邊跟著的小宮女不時的朝著芝蘭看去。


    芝蘭餘光掃到,有些好笑的說:“瞧你這不經事的樣子。”


    初茸討笑的上前給芝蘭端茶遞水


    “好姑姑,您教教我。奴婢腦子笨,有些事看不明白。”


    芝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初茸,十四五的年歲身段倒是極好,容貌嘛不怎麽出挑,圓臉桃腮,長得還算是大氣。


    “那你倒是說說你什麽看不明白?”


    初茸知道這是要教她的意思,頓時來了勁。


    “娘娘送昕貴嬪《女容》,奴婢瞧著莫不是在敲打之意。但為何又送南珠,這南珠雖不算貴重,卻也是陛下送給娘娘的。”


    芝蘭打開下麵呈過來的錦盒,打開看了看,無破損才發現無破損才合了蓋子。


    初茸瞟了一眼,南珠確實不算貴重,可是這比成年人拳頭還大的南珠卻是比較少見的。


    更何況剛剛打開的那瞬間,在陽光照射之下,這南珠還泛著光澤。


    芝蘭初茸拿著東西,跟了一些小宮女就往外走去,邊走邊說:


    “你年歲還小,我進宮的時候你可能還在吃奶呢,所以你不知道早在十年前的後宮可比現在‘熱鬧’多了。那個時候後宮的各位娘娘爭奇鬥豔,你來我往。”


    芝蘭沒有明著回答初茸,反而說起了以前的事。


    “這十年時間已過,這宮裏比之前好的多。主位娘娘大都有了年歲,也就是後麵進來的那些個嬪妃爭爭鬧鬧。不過比起往年,這樣的爭鬧使得宮裏還要鮮活些,所以大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你瞧這如今這年歲,陛下正是煩憂之際,皇後娘娘不在,隻剩下四大女官掌管後宮內務。可有些事她們卻不好插手,貴妃送了《女容》,這書裏第一句‘女順夫旨,意通家和’是在敲打貴嬪,有些事得了好就收著,過於反倒惹了陛下不耐,得不償失。”


    “今年年節就上貢了三顆,有兩顆被送到行宮,這一顆則是給了娘娘。如今娘娘將其賞給昕貴嬪視作安撫。畢竟昕貴嬪家中可是出了不少銀子,一味的敲打反而寒了後宮嬪妃的心。”


    初茸恭順的侍立在芝蘭身側,聽著芝蘭說的,若有所思。


    “娘娘心憂陛下,此情深重。”


    此時已來到了昕貴嬪的攬芳殿外,芝蘭側頭意味深長的說了最後一句。


    “你啊,從進宮就跟在我身邊。有時候不爭反而立上,不懂才能全身。我知你是個心思通透的,這話你仔細琢磨去。”


    等到一行人再次從攬芳殿出門後,殿內。


    “哇!這南珠真是比我父親前兒個送進來的那顆還要大上兩倍有餘。”


    說話的這位是鈺嬪


    “可不是,昕貴嬪真是好福氣,得了陛下的青睞,如今又得了貴妃的賞。真是羨慕死妹妹我了。”


    “對呀,對呀。”


    幾個衣著豔麗的女子圍在一起在那圍著說笑,位於正中的就是昕貴嬪。


    隻見一身著桃紅宮裝,挽著飛仙流雲髻,滿頭珠翠的昕貴嬪開口道:“什麽福氣,不過是明裏暗裏敲打我罷了,什麽《女容》不過是那群酸人寫的圍困咱們女人的妖言……”


    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捂住了嘴,幸而剛剛攆了下人下去,要是這話傳出去,她們還有命?


    “我的好姐姐誒,你可小心點,這話可是能說的?要是被別人聽了去,咱們也隻有一根白綾自我了結了,省的連累了家裏。”


    昕貴嬪憤懣,她氣的不是貴妃,也不是這本書。


    她才十九,在這高牆聳立的皇宮看不見一點光,而這樣的日子還有多少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這一輩子她,不!不隻是她,連帶著她身邊的這些個姐妹都要困死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宮牆裏。


    “死了倒還是解脫,我們這些人哪還有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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