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平市,東部城郊區。


    趙博的車停在進入城郊的一條泥濘小路上,向裏麵望去,盡是一片漆黑。


    開門走下車,趙博微微呼出氣,摸了摸衣服裏的槍後,感覺自己的膽子又漲了幾分。


    這時候,手機響起,他從口袋中拿出一看,本以為是科克的電話,卻沒想到是邊川。


    遲疑了一下後,趙博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同時摁下接聽。


    “喂?”趙博的聲音很輕。


    “……趙博,不要反抗了……”邊川很明顯的猶豫了,他在電話中歎了口氣,語氣裏有勸說他的意思,“你是鬥不過他,還不如聽他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聽到邊川的話語後,趙博借著車燈朝著城郊內掃視,他知道邊川就在這裏,而且是科克叫來的。


    趙博緊緊抓握著手機,力度大到他的整條手臂都出現劇烈抖動。趙博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膽怯又重新占據了自己的大腦,在邊川開口的時候,他很清楚的感受到內心是懼怕的。


    他更沒想到剛剛建立起來的勇氣,僅僅在邊川的一句話之後便頃刻崩塌,求和的想法在自己的腦海裏瘋狂湧動。


    趙博沒有給出回應,他沉默了許久,邊川見此情形,繼續道:“趙博,你聽我一句勸,你現在回去乖乖聽科克的話,陳元龍一旦抓住,你就辭職,這樣你不但沒有任何損失還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錢,有了這些資本,你幹什麽不行呢?”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趙博在內心做了許久的思想鬥爭,最終開口。


    “什麽叫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


    “就算我有再多的錢又怎樣,我想擺脫這個身份,這個歐托家族的身份。”


    “擺脫?”邊川笑出一聲,“你要怎麽擺脫?來,你告訴我你怎麽擺脫?那是你自己的選擇!知道嗎!十二年前你就不該貪一時的利益加入他們,現在把我也拖了進去。”


    趙博仰起頭看著昏暗天空,語氣平靜的回應:“邊川,我對不起你,當時我不該拉你一起去。”


    話語一落,城郊內部頓時傳出一陣聲響,窸窸窣窣。不多時,一道道燈光從四麵八方射來,全部聚集在趙博的腳下。


    趙博隻覺眼前猛地一亮,等著眼睛適應了光線,再次看清的時候,四處已經出現了多名身著警服的警員。


    統一的服飾,讓趙博感到詫異。因為這些警員身上的警服他根本沒有見過,平市公安的警服都是淺藍色,而他們身上的是褐色,那個公安的標識赫然的印在警服的胸前口袋處,這不得不讓趙博懷疑起來,這到底是誰派來冒充警察的?


    令趙博更奇怪的,是他們都戴著口罩,將眼睛以下遮擋得嚴實,趙博猜測,是有人不想讓自己看清這些人的樣貌,而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科克。


    不過懷疑歸懷疑,一陣詫異感之後,趙博懷著濃濃的不安掏出手槍,用顫顫巍巍的手上膛,而後舉著槍掃向周圍的警員,他大喊道:“都別過來!!”


    喊聲過後,兩個人從警員身後出現,一人體形高大,穿著一件襯衣,下半身一條寬鬆的條紋長褲,此人正是邊川,而旁邊的那人則是科克。


    二人一出現,趙博的槍便對準而去,手指停在扳機處,隨時準備開槍。


    “科克!今日我就算死也要讓你脫一層皮!”


    就在趙博說完的那一刻,邊川的手忽然伸向褲口袋,速度極快的掏出槍後,上膛朝著趙博的手臂開了一槍。


    後者中彈,手槍脫手落到地麵,整個人吃痛的後退了兩步。


    趙博沒有伸手捂著傷口,任由血液浸染著一整條手臂。他不可思議的瞪著邊川,眼裏的絕望也慢慢的流露。


    “邊川,你竟然也要動手?!”


    邊川微微扭頭看了眼科克,而後把目光轉移到趙博身上,他淡淡的講道:“趙博,我還是那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要因為一時之勇而斷了自己的所有生路。”


    後者發出一陣狂笑,“邊川啊,你作為城防軍高官,手下管理著數萬軍隊,本該什麽都不懼怕,可現在卻老實得像條狗。”


    “趙博!再不妥協,我們都會沒命的!”邊川朝他大吼。


    “邊川,你的位置還是我幫你一步一步坐穩的,可是你真是沒良心啊!”趙博的語氣無力,雙眼無神,似乎知道了自己最後的結局一般,緩緩地用另一隻手撿起槍來,頂在自己的頭上。


    “趙博!你瘋了!你一死知道給市政府會帶來什麽樣的風波!?”


    邊川剛要朝著他的那條手臂開槍,科克伸手阻止,“他想死,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是……”


    邊川欲言又止,他看著科克,想起了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邊川,我其實一直都在欺騙你們,歐托家族的人早就來到了平市,這就是為什麽我敢來找你的原因。”


    “趙博剛剛給我打了電話,說和我見麵,我很清楚他想什麽,他並不膽怯,反而很勇敢,不過是蠢得勇敢。”


    “我知道你們平市的規矩,軍隊不能進城,所以我打算派出我的人,而你就配合配合我,試著說服他,錢還有權力我們都可以給你。”


    “砰!!”


    槍聲將邊川從回憶中帶回現實,他瞪著吃驚的眸子,注視著趙博的頭上泛起一陣血霧,而後身體僵硬的倒了下去。


    趙博死了。他自殺了,沒有選擇在與科克的爭鬥中拚個你死我活。


    邊川的眸子一直沒有從趙博身上離去,他沒想到趙博真會自殺,會如此的決絕,如此的順利。邊川甚至以為趙博真的會和科克拚死一戰,即使最終結局是死。


    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隻是在過過嘴癮之後開槍自殺了。


    所以,趙博死了,自己的命又能撐到幾時呢?


    邊川迷茫起來,他開始慢慢的體會趙博死前對生的絕望,還有對死亡的渴望。


    科克很滿意的點起了頭,隻見他的手臂一揮,幾名“警員”走到趙博的屍體前,拿出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後,將他放進了一個黑色布袋中。


    ……


    遠處的一條道路旁,一輛轎車不知何時便出現在這裏,轎車藏在幾棵樹木之後。車內的駕駛座,薑衛拿著望遠鏡看著剛剛城郊區內發生的一切,直到趙博開槍自殺,槍聲傳到薑衛耳中,手才慢慢放下望遠鏡。


    他坐在漆黑的車內,頭靠在靠背,眼眸微微地閉上。這一切……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料,不過,薑衛還是慶幸自己跟了過來,看到了那些身著警服的“警員”,知道了科克身上更多的秘密。


    然而,科克身邊的那個男子,薑衛卻未曾見過,他是否和趙博有交集,他是否和科克之間也存在一種聯係,一種隨時都將決裂的聯係?


    薑衛在這等了許久,等著科克等人把趙博裝入袋子之後離開,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隨著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汽車轟鳴開始作響,並且逐漸遠離,直到附近回歸寂靜。薑衛才啟動車輛,駛離了此處,向著警局的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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