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沈玉擠在地鐵裏麵,腦子有些昏沉沉的。往日裏在夢裏發呆還好,現如今遇到了兩個活人又經曆了那麽多事情,而且夢中的記憶也越發清晰,就像是一夜沒睡一樣。他一直閉目養神,聽到到站的聲音後跟隨著人群擠了出去。


    漫無邊際的荒漠,連接著天地的龐大黑日。


    沈玉看著眼前的蒼涼景象愣了一下,閉上眼睛又重新睜開,工作日嘈雜的地鐵站台這才重新印入眼簾。他深吸了一口氣後,漫步向著公司走去。


    “昨天家裏事情處理完了嗎?”


    “蘇理事。”剛踏進公司,就看到蘇畫心拿著杯咖啡杵在那,麵對領導的詢問,沈玉點頭回應道:“都忙好了。”


    “看你這累的。”蘇畫心打量了下沈玉疲憊的臉,道:“一會事情忙完的話早點回去吧,不算你請假。”


    “沒關係。”


    蘇畫心看著沈玉走向工位,搖了搖頭,明天團建的時候好好和他聊聊吧。總感覺他心事重重的。忙碌的上午眨眼而過,簡單用過午餐之後,沈玉再一次拿起枕頭,準備小憩一會。


    葉詩韻和魏憲在第二個哨崗中補覺。二人接連趕路也略顯疲憊,奇異失蹤之謎雖然沒解開,但補足體力才是最要緊的事情。沈玉估計,他們吃飽喝足後都得睡上好一會。也沒打擾他們,獨自一人來到荒漠中,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他嚐試放空自己的腦袋,讓精神恢複一些。此前的夢境基本都是這樣度過的。但今日卻有些困難,他的腦子不受控製的胡思亂想,一會焦急這個世界的沈佩與其他人,一會又想繼續驗證兩個世界的關聯。最終任何一個問題都沒思考清楚,就被現實中的鬧鍾所驚醒。


    “完全沒休息好。”沈玉揉了揉頭,他算是體會到什麽叫午睡越睡累了,還不如在現實裏閉目養神呢。下午三點半後事情忙碌的差不多了,他便用搜索引擎檢索起一些有關於黑日的事情,可惜的是,過濾掉一些虛假的信息後,依舊是一無所獲。


    哎。


    “睡醒了?”


    “差不多了。”


    淩晨十二點,沈玉依舊入夢在沙漠上閉目冥想,而此時葉詩韻已經睡醒從地下出來,她已經擦拭身體換下了之前不合身的魏憲服裝,找了身第三申城市製式的軍服換在身上。剪裁合身的衣服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她的高馬尾紮得幹淨利索,發絲閃爍著紅色的光澤,看著精氣神比之前都好上了許多。


    這位曾經在荒漠中聞名遐邇的啟示者,在沈玉身旁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下,隨後打量著沈玉的側臉。她這一路上觀察了沈玉很久,雖然對他的身份有“蝶先生”的猜測,但依舊有太多秘密,那神奇的雙啟示,無法理解的能力。


    “沈玉先生您看著倒是和我差不多大。”


    從外表來看,兩人年紀不會相差三歲。


    “二五。”


    “哦,我二七了。”葉詩韻又想起之前魏憲解釋的一些事情,對方的記憶停留在了2024年,如今的外表大概也是2024年的,那實際上換算過來應該四十六歲了。算叔字輩了。


    “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不必用您。”沈玉擺了擺手,轉頭看向葉詩韻,道:“我和魏憲說過我的情況,他應該都告訴你了吧,在你眼裏,我也是瘋子嗎?”


    “當然沒瘋!”雖然葉詩韻不曾見過瀕臨極限的迷夢行者,畢竟第三申城市的蝶先生早早就被隔離出去,除了少數幾人沒人知道他的情況。但魏憲說的那麽嚴重,她也不希望觸及對方的敏感點。


    沈玉看著葉詩韻的表情,這個表情不是信任,而是擔心和害怕,害怕他的狀況出什麽問題帶來危險。


    顯然一點都沒信自己的話。


    搞了半天,兩邊都當我神經病來哄。要是真的神經病就好嘍,我就不必操那麽多心了。沈玉在內心感慨了一下,說道:“按照你們的理解,我的記憶隻停留在2024年,所以你想問我為什麽會仁愛的能力,我也給不了你一個回答。”


    葉詩韻莫名感覺到剛才的回答令沈玉變得更加的孤寂,兩人明明之間的距離隻有一米,卻像是隔著不同的時空。


    “你是申城人吧。”


    “嗯。”


    “黑日的照耀下產生什麽樣的能力都不奇怪。”葉詩韻抬頭看向天空,道:“我小時候也是申城人,如果能在2024年找到我,知道我最喜歡的動畫片是什麽,那我就相信你的確從過去穿越而來。”


    總不能一直讓對方在這種狀況下,葉詩韻希望能找到沈玉的本體並且保護好。畢竟她的目的完全沒變過,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可能服從毀滅的命運。她的啟示是反叛,最初的反叛是針對第一申城市,而現如今,她反叛的執念早已變成針對天空中那一輪黑日,針對如今這悲涼的世界。


    隻要活著,她一定會再次向黑日怪獸發起進攻。而一個團隊最為重要的並非是打手,而是迷夢和仁愛,沈玉還能身兼雙職。兩人組隊這大體的框架雛形就拉起來了。


    所以,讓他去找自己,找不到逐漸意識到真相而蘇醒,算是比較緩和的“叫醒”方式了。


    至於找得到……哪怕僅僅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葉詩韻腦海裏出現了一個莫名的想法,如果沈玉沒瘋呢?那豈不是說……他擁有扭轉一切命運的能力?


    沈玉轉過頭看向葉詩韻,道:“該怎麽找你?”


    “我那時候小學還沒上吧。”葉詩韻頭痛的揉了揉腦殼,現在還沒辦法確定沈玉的狀態,道:“沉睡了太久,一下子剛醒過來連小時候的記憶都模糊了,隻記得自己住在三十九樓,幼兒園的名字之類的都忘了。等我逐漸想起來再告訴你線索吧。”


    “改過名嗎?”


    “那沒。詩詞的詩,韻律的韻。”


    “我會留意的。”


    沈玉他們基金會去過市內很多幼兒園進行過公益活動,也許能查到一點情報。


    “接下來去南都嗎?”沈玉望向對方,魏憲和葉詩韻給他的感覺並不一樣,魏憲似乎藏了很多秘密。而葉詩韻更為的純粹一些。


    “先去監控裏提到過的紅山湖吧。希望這裏詭異的失蹤案件,沒有再擴散了。”葉詩韻說道:“如果世界上又多出一個手段詭異的黑日怪獸……哎。不說這個了,沈玉,魏憲說你在夢中身狀態下也具備很強的力量,但卻不會戰鬥,要不我來陪你練幾手?接下來的旅途不知道會遇到什麽風險。”


    “好啊,聽說你也是不少啟示者的教官?”沈玉來了興趣,道:“來練練吧。”


    兩人站起身相對而立,葉詩韻雙手抱胸,道:“先測試下迷夢行者的基本能力吧,你最快飛行速度能達到多少?”


    話音未落,沈玉已經如同流光一樣從葉詩韻的身旁消失,葉詩韻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心裏叨念著:瞬時速度已經超過手槍子彈了,達到了400米\/每秒。等待了幾分鍾後,沈玉又重新落了回來。


    “我剛去上一個哨崗打了個來回,實際移動距離在五十八公裏,用了兩分半的時間。”沈玉落下後說道:“平均時速差不多1.3馬赫的速度。”


    “你對時間和距離的掌控那麽精準?”


    夢中身的飛行是純能量體的移動,速度雖然很快,但沒超出葉詩韻的想象。


    “嗯。天賦。”


    沈玉甚至能知道現在外麵是幾分幾秒,他從小時候對時間的流逝就特別敏感。


    葉詩韻點了點頭,幾乎是完美的迷夢行者模版了。大部分迷夢行者未必擅長對距離與時間的把控,有時候地圖上標記的偏移很大。沈玉所展現出來的能力,一看就是那種最為老道的迷夢行者。


    “來,試試你的力量。”


    葉詩韻做出拳擊的防禦姿勢,道:“朝我手上來吧。”


    沈玉有些猶豫,他能提起一輛越野皮卡呢,這一拳頭下去就算是頭牛都會骨折。


    葉詩韻顯然讀出了他的擔憂,她嗬了一聲,身後的高馬尾瞬間揚了起來閃爍出紅色的光芒,她身上纏繞起漩渦,那沁血一般的紅眼瞬間給沈玉帶來了和剛才完全不同的壓迫感。


    眼前的可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而是能和黑日怪獸硬碰硬的存在。沈玉感受到對方視線裏的挑釁,舉起手中的拳頭,瞄準自己對方的手臂砸了過去。


    砰——


    周圍震開陣陣沙塵,葉詩韻雙腿陷入沙堆中往後退了一米的距離,她散去身上的光芒,感受了下剛才那一擊的力道,說道:“全力一拳差不多在兩噸左右,有英勇啟示者的基礎力量了。”


    那豈不是相當於好幾個泰森了?沈玉也沒想到自己的力量有那麽重。


    “對付常人完全夠用,但對於強大的啟示者、黑日怪獸而言,力量還遠遠不夠。”葉詩韻攤開自己的手掌,道:“但迷夢行者本身就不是力量那一掛的,來,假想自己對我的掌心出拳。如果是迷夢行者的話,你完全可以靠想象來完成攻擊。”


    想象嗎?


    沈玉的視線集中在她的掌心,腦海裏不斷的想象著一拳又一拳的攻擊在她的掌心上,然而總覺得缺少了一點什麽。


    對了。


    不光是想象,像之前救葉詩韻那樣,要把自己的力量送過去。


    砰!


    沙子再次揚起,葉詩韻重新往前走了一步,剛才衝擊的力量比揮拳還要高上一些。她揉了揉掌心,想起自己曾經的好閨蜜,她也是個迷夢行者,但光是掌握【衝擊】這一個技巧都花了好幾個月,這還算是天賦比較好的。


    與其說是在教沈玉怎麽發揮迷夢行者的能力,不如說是替他複健。對方的力量已經是頂級迷夢行者的級別了。


    “不錯,雖然迷夢行者平時不會參加戰鬥,也不容易被擊打,但總歸會有一些突發情況。除了衝擊之外,你也可以嚐試隔空取物等等操作,喂,等一下別把我抓起來。”


    葉詩韻感覺到一股力量纏繞著把自己拉離地麵,連忙說了幾句,隨後就見沈玉轉頭看向沙子,一捧一捧沙粒被抓了起來又重新落下。


    沈玉感到很新奇,誰年輕時沒點超能力的夢想呢。他隔空捏了一個沙人出來,又砰的一下把其粉碎,玩得不亦樂乎。


    “操作很精密。”一旁的葉詩韻繼續評估,是蝶先生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她了解的迷夢行者中,大概隻有三四個人能做到這個程度。絕大部分人是沒法輕易幹涉現實的。


    “基礎操作學完了,迷夢行者中還有最為重要的一個技能——入夢。”葉詩韻說道:“這個我就不會了。通過夢中身的接觸,讓其他人也卷入自己編織的夢境中。最為強大的迷夢行者,甚至能硬控住黑日怪獸一陣子。有機會你嚐試下,別對我試。找魏憲吧。”


    隨後葉詩韻又開始說一些戰鬥相關的知識,分為對熱武器,啟示者和黑日怪獸三類。雖然啟示者可以算各個都擁有超人的素質,但舊時代的武器對付不了黑日怪獸,對付普通的啟示者還是可以的。


    不過,她說了一會後,又改口說“不用學”,畢竟迷夢行者除非被能量洪流卷入,否則不會輕易碎夢。子彈和炸彈那些攻擊對他們來說,可以算是毫無效果。


    “但要小心灰燼能武器和啟示者的技能,每個啟示者所用灰燼能轉換出來的力量都不太一樣,正麵吃下一招的話,夢中身會被消滅。”葉詩韻抬起手,道:“像我轉換出來的力量,就是高溫、燃燒、爆炸。行使太陽的權能。”


    空氣在她的手臂部位開始扭曲,袖口都開始直接焦炭化,葉詩韻簡單的展示了一下後就收了手。但沈玉卻說道:“對我來一擊吧,比起意外情況,我更想盡快掌握‘死亡’。”


    “有可能你的夢會碎掉,另一邊的世界會瓦解,你確定嗎?”


    葉詩韻的掌心點燃起一個迷你的、高速旋轉的“太陽”,她踏前一步看著沈玉,道:“魏憲說從見到你開始,你就沒消失過。我無法保證這一擊打下去,你會發生什麽變化。”


    沈玉笑了下,道:“我對這個世界的疑惑,比你們對我的疑惑更大更甚。雖然很多問題無法解決,但起碼要摸透自己的情況,不是嗎?如果我的2024真是夢,那也該醒來了。”


    他必須掌握死亡的代價,必須了解自己。


    “好。”


    和魏憲那種喜歡和沈玉搗糨糊打哈哈的相處方式不同,葉詩韻更喜歡直接一些的。她說道:“如果你真消失了,我也會想辦法把你給挖出來的。到時候再見。”


    說著,她一步一步走向沈玉,將手中的太陽按在了其肩膀位置,沈玉的身體瞬間變得扭曲起來,然後……


    消失不見。


    “艸!”


    沈玉痛苦的捂著肩膀從床上掉了下來,他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通紅無比,仿佛在真的被灼燒一樣。


    他咬緊牙關忍著痛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是在房間裏後,心裏終於安心了一點,他不斷的深呼吸,告誡自己這裏是真實之後,那股灼熱的感覺終於消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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