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橫元聽的連連點頭:“如此方法甚好,但你說的泥車,當真那麽厲害?可以收集泥濘,再轉成泥球?”


    “當然可以的,等妾畫出來,陛下再讓人做出來,陛下就知道了。”


    “好,朕相信你。”


    為了趕時間,燕寧沒有耽擱,當下就去了書房,將她父親生前研究的泥車畫了出來。


    她的父親研究這個泥車,是因為一次大雨,他們一家三口行路艱難,父親心疼母親,也心疼她,那次之後,父親就自己研究了一輛泥車。


    泥車可以在泥濘中行路,父親還開玩笑說,若此車用於戰爭,也是可以的,隻要稍作改良。


    父親把改良的方法跟她和母親說了,但沒有把這種泥車用於薑國軍事。


    如今她卻是要用了。


    燕寧畫完圖紙,讓齊橫元拿去,吩咐人打造出來。


    等齊橫元再回來,燕寧跟他說了另一件事情:“陛下,我父親那裏,可能會有危險。”


    齊橫元本能的想到燕寧先前說的有殺手暗殺燕賓一行人的事情,齊橫元查到那個幕後之人是他的王叔,這件事情齊橫元沒有跟燕寧說。


    如今燕寧又提出燕家人有危險,難道是王叔又在作怪?


    但想想也不太可能。


    燕寧救治陳弘之後,於陳家,於皇太妃,於齊王妃,都有大恩。


    齊王妃應該不會坐視她的夫君再向燕家人下殺手。


    那麽不是王叔那邊派的人,就必然是薑王叔了。


    齊橫元問燕寧:“你怎麽知道你父親那邊會有危險?”


    燕寧輕輕抬頭,看了他一眼。


    齊橫元立馬道:“好,朕知道了,你的秘密,朕不問了就是。”


    他想了想,說道:“燕家人那邊有殿衛軍們保護,一般的殺手,奈何不了他們,但若是遇到大批殺手,或者殺手的武藝很高強,你父親那邊,確實會有危險。”


    他沉吟半刻,說道:“你不要擔心,朕讓陳東雁帶著這裏的殿衛軍們親自前往,有陳東雁在,燕家人定然安全無虞。”


    燕寧點頭:“如此再好不過了。”


    有陳東雁帶著殿衛軍們去保護燕賓一行人,燕寧也能真的放心。


    齊橫元又出去,找陳東雁說這件事情。


    陳東雁一聽說燕寧的家人們會有危險,當然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很快他就帶著殿衛軍們,趕到了燕賓一行人流放之地。


    燕寧再去探薑王叔那邊的事情,基本探不到什麽重要的了。


    也可能剛剛跟齊國陛下打了個岔,薑王叔該吩咐的已經吩咐完。


    燕寧並不驚慌,戰爭雖然重要,但燕家人的性命更加重要,馬上就是連續一個月的陰雨天,齊國這邊無法發動戰爭,薑國那邊也無法發動戰爭。


    這一個月是相對平靜時期,邊關不會有什麽危險,主要還是燕家人那邊。


    不過有陳東雁過去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了。


    燕寧整個人也不再緊繃著,等齊橫元回來之後,她就跟著齊橫元出去了。


    燕朗和陳弘擁有半神通能力,他二人也用半神通能力探知了一下薑國那邊的情況,不過他二人能力有限,隻能探知到壺水關關城的情況,他二人還不辦法探知到薑國皇城的事情,也無法探知到薑王叔的事情。


    探知的時候,他二人也知道了馬上要有一場陰雨天氣,而且持續的時間還很長,少說有一個月。


    這也說明,將有一個月的時間,雙方都沒辦法發動戰爭。


    燕朗和陳弘就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增進武藝。


    而這一個月,齊國軍營上至武侯關侯,下至士兵們,都在忙著一件事情,就是造泥車。


    第一輛泥車已經造出來了,燕寧講解了使用方法,並讓人測試了一下,這種泥車確實可以在泥濘中行路,更甚至可以將卷起來的泥濘團成一個大球,再通過彈弓模式打出去。


    壺水關關侯蕭懷廣由衷讚服道:“燕美人真是奇人也。”


    武侯龐世貞說道:“有陛下和燕美人在,還有這麽方便的泥車,我估摸著,我們這次也是必勝的呢。”


    許慶堅是壺水關原來的關侯,四年前擔任指揮侯,戰敗之後,全族流放,齊橫元打算宣戰壺水關後,就派人將許慶堅召回了。


    如今許慶堅也在這裏。


    許慶堅說道:“燕美人讓我們在一個月內趕製出一批泥車出來,看來未來一個月內,雨水會比較充足。聽聞燕美人十分精於天文地誌,如今看來,果然不假啊。”


    燕寧的推算當然十分精準,到了下個月後,果然陰雨綿綿,有時滂沱大雨,有時連綿小雨,而不管是大雨還是小雨,持續的時間就沒停過。


    如此過去了一個月。


    等好不容易天光放晴了,齊橫元讓蕭懷廣帶上五千士兵,坐在泥車裏,先在前麵開路,宣戰壺水關。


    這其實是在連綿陰雨的月底就製定好的策略,蕭懷廣早就挑選好了這五千個要衝鋒陷陣的精兵。


    如今齊橫元一聲令下,蕭懷廣和那五千精兵很快就坐著泥車出發了。


    除了蕭懷廣帶的那五千精兵外,齊橫元沒有再安排別的士兵,這一次他也沒有帶兵攻城。


    不是他計劃不周詳,而是剛剛結束連綿一個月的雨天,路麵濕滑,城內城外都非常泥濘,要不是有泥車,齊橫元也不會在這樣的情景之下宣戰。


    齊橫元估摸著,齊國宣戰了,薑國那邊也不會搭理,他隻是先讓蕭懷廣帶著那五千精兵去探探薑國的態度。


    在齊橫元的預估裏,最差的結果是無功而返。


    但真當蕭懷廣回來之後,齊橫元才知道,還有比他想像的更差的情況。


    齊橫元有些震驚,看著蕭懷廣,問道:“你說你們快抵達薑國關城城門的時候,看到了薑國關城上麵掛著的白旗?”


    蕭懷廣點頭:“是的陛下,薑國城門上方掛了白旗。”


    齊橫元著實沒想到,壺水關這邊的薑國關城,居然也掛上了白旗。


    而除了壺水關之外,蘭州關、祈淮關,也都跟著掛上了白旗。


    九關九城,從東到西,分別是博北關、東昌關、俞陵關,祈淮關、壺水關、清江關、長亭關、三原關、蘭州關,除了已經收複的博北關、長亭關、三原關、俞陵關,還剩下東昌關、祈淮關、壺水關、清江關、蘭州關。


    先前有東昌關和清江關掛上了白旗。


    如今又是壺水關和蘭州關以及祈淮關掛上了白旗。


    薑王叔此舉,分明就是在避戰。


    燕寧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去了城主府的議事堂。


    議事堂裏站了很多人,齊橫元、蕭懷廣、龐世貞、許慶堅、燕朗、陳弘。


    她進來之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齊橫元先一步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問道:“你也聽說了薑國關城那邊掛上白旗的事情?”


    燕寧點頭:“是的陛下。”


    蕭懷廣帶著士兵們回來後,士兵們就把薑國關城那邊掛白旗的事情說了,如今不單她知道,可能整個軍營裏的百姓們也都知道了。


    齊橫元問道:“你覺得薑王叔此舉是何意呢?”


    燕寧說:“俞陵關一戰,薑國敗亡,薑乘池那個君王差點兒死在俞陵關,孫長策也敗退而走,馮英即便厲害,也沒有在齊國這邊討得便宜,薑王叔大概覺得繼續與齊國交戰,不利於薑國,這才掛起了滿城白旗,無非是以戰養戰罷了。”


    齊橫元也猜到了這一點,但他所猜,也遠不止這一點,先前薑國忽然發動三場戰役,又忽然偃旗息鼓,分明不是衝著戰役來的。


    齊橫元看了燕寧一眼,又轉過頭,看了燕朗和陳弘一眼。


    他不點明什麽,隻說道:“薑王叔真是老奸巨滑的很,他讓薑國關城都掛上了白旗,朕就是想宣戰也不能了。”


    確實如此。


    掛了白旗的關城,就如同龜縮在軀殼裏的烏龜,別人不能主動招惹,他們也不會主動去惹別人。


    這便要休戰了。


    燕寧來之前先用神通探知了一下薑國皇城的事情,薑王叔每天都去看薑乘池,薑乘池還在養傷,但燕寧知道,養好傷後的薑乘池,會開始奮發圖強,不再像以前那樣,沉迷女色之中。


    薑乘池養傷,薑王叔代理朝政。


    每天也沒見他們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燕寧先前與齊橫元說泥車和有人要殺燕家一行人的事情的時候,薑王叔還跟薑乘池說了一些話,燕寧沒有探知到。


    燕寧從薑王叔和馮英的對話裏也聽出來了薑王叔忽然發動三場戰役的原因。


    確實是在試探齊國這邊是不是有神通之人。


    而薑王叔試探的結果是,他認定了燕家人是和薑國木家人一樣,傳承著神通之能,是齊國的守護神。


    燕寧冷冷的笑,王叔你英明一世,但絕想不到,木花嫁死後,會變成燕寧。


    薑王叔跟馮英說完話後,又去見了薑乘池。


    薑乘池在喝藥,看到薑王叔,快速將藥喝完,揮退宮人,問薑王叔:“王叔,朕的身體沒什麽大礙了,其實不用刻意的休養,朕現在就可以去軍營提升自己。”


    薑王叔說:“這件事情不著急,王叔過來,是想與陛下說另一件事情。”


    “王叔你說。”


    薑王叔從袖兜裏掏出那天在死牢裏,他讓玉彪看的庭院圖。


    他將那張畫紙遞給薑乘池。


    薑乘池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接了。


    接過之後,自然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隻看了一眼,瞳孔就猛的一睜。


    他驚詫道:“王叔,這是……”


    “活的河圖,但王叔喜歡稱它為神圖。”


    薑乘池從來沒見過這種繪畫技巧,能將一個庭院,活靈活現的展現在紙上,這個庭院不是死物,而是活物,飄浮在紙麵上,裏麵蘊藏著生命。


    他看到有風從那個庭院的牆頭刮了過去,有樹葉在掉落,有野貓從牆頭橫穿而過。


    陽光照在那個庭院上方,灑下一些斑駁的影子。


    薑乘池問道:“這個庭院……”


    “是木花嫁住過的院子,陛下眼前看到的情景,就是現在這個宅子裏的情景,陛下若不信,王叔帶你去看一眼。”


    薑乘池確實有些難以置信,讓薑王叔帶他去看。


    木花嫁小時候隨她的父親母親回了皇城,住的就是這個宅子,跟木家主宅隔的遠,薑乘池下令誅了木家滿門之後,這個宅子也荒廢了。


    倒也有人想買,但薑王叔趕回來之後,不允許任何人動木家的一草一木,這個宅子就安然的留了下來,一直留到現在。


    薑王叔拿出鑰匙,打開這座塵封了三年之久的舊宅,領著薑乘池走進去。


    其實,跟木花嫁議親之後,薑乘池也來過這個宅子,隻是當時他並不愛木花嫁,對木花嫁的一切自然也不上心,後來木花嫁長年不在皇城,薑乘池自然也忘記了這麽一個地方。


    事隔三年多,他再次踏進來,好像忽然有了一些記憶。


    他跟木花嫁定了親之後,王叔為了讓他和木花嫁多增進感情,就讓他多接木花嫁出去玩。


    那個時候他還隻是一個沒什麽正經事情做的王爺,時間一抓一大把,為了讓王叔高興,他就聽王叔的話,天天約木花嫁出去玩。


    他坐著馬車來到這個宅門,打開門,踏進院子,都會看到木花嫁坐在院子裏獨有的那個石桌前,拿著一根樹枝,在石桌上寫寫畫畫。


    她穿的極普通,沒有華麗的衣裙,也沒有華麗的頭飾,更甚至,她身上連一件飾品都沒有。


    她很愛草色,每次見她,她都是一身草色衣裙,款式也基本一致。


    那個時候薑乘池對她不上心,也觀察不到她衣服之間的細微不同。


    那個時候薑乘池以為木花嫁就那一套衣服,或者說,就那一套還算拿得出手的衣服。


    而她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在他眼裏,連破爛都不如。


    可想而知,薑乘池對木花嫁有多麽的不滿了。


    更重要的是,木花嫁雖然也長的清秀可人,但離薑乘池喜歡的審美卻差了很多很多。


    薑乘池怎麽會喜歡她呢?


    他不可能喜歡她的。


    隻是在這一刻,陡然想起往事,就連薑乘池自己都有些神思恍惚了。


    當心境發生變化之後,那些曾經忽視的細節,好像都一一展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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