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傭人綠萼推門進來,冷眼掃了唐嫣寧一眼,“怎麽還沒穿好禮服,下麵宴會就要開始了。我告訴你,今天陸氏集團的陸總也會過來,你可要注意你的言行舉止,千萬別給唐家丟臉了。”


    綠萼居高臨下地警告著她。


    因為唐嫣寧不受唐家人的待見,所以,傭人們也低看她一眼。


    唐嫣寧剛來的時候,很不習慣,還跟傭人們起過衝突。


    但每次被斥責的都是她,久而久之,唐嫣寧知道自己才是在唐家地位最低的一個。


    唐嫣寧秀眉蹙起,朝綠萼勾了勾手,“你過來,扶我起床。”


    綠萼翻了個白眼,走過來,伸手抓住唐嫣寧的胳膊,唐嫣寧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另外一隻手按住她的腦袋,朝床頭櫃上用力一磕。


    “怎麽,一條狗吠久了,還真把自己當成主人了?”


    唐嫣寧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失血過多,這一磕始終還是缺了點力道。


    綠萼的額頭隻是磕出了一個小小的印子,連皮都沒有破。


    綠萼震驚地看著唐嫣寧,“你------你敢打我?”


    “唐柔打你打得更多,不打你,你知道規矩二字怎麽寫嗎?你要是不想服侍我,就滾!”


    綠萼沒有滾。


    唐嫣寧也不管她,自己掀開被子下床,長期的失血,讓她渾身都沒有力氣,腳觸到地麵的時候,雙腿一軟,差點兒摔倒。


    她急忙扶住旁邊的床沿,這才勉強站穩,她拿出養父寄給她的藥丸,所有剩下的藥丸,一把抓起,全部塞入口中吞下,適應了一下站立的姿勢,這才取換衣服。


    但是,她沒有換上唐柔拿給她的灰色亮片地攤貨禮裙,而是找到剛剛回到唐家時穿的白色棉布裙子,穿上。


    綠萼指著灰色亮片裙子,“小姐,大小姐讓你穿的是這條禮裙,不是你那條舊裙子。”


    “是嗎?”


    唐嫣寧一把扯下綠萼手中的袋子,把袋子中一條明顯高檔得多的藍色晚禮服倒了出來,“你確定唐柔給我的是灰色的,而不是這條藍色的?”


    藍色的華美晚禮服如同海浪裏跳出來的魚,泛著亮晶晶的水花,躺在地上。


    唐嫣寧以前沒想過唐柔處處針對她,搞了這麽多陰謀詭計。但今天,唐柔都跟她撕破臉了。她那點伎倆,唐嫣寧怎麽會看不出來。


    唐柔就是故意拿著灰色亮片地攤貨給唐嫣寧,讓唐嫣寧穿。


    等到唐嫣寧真的穿上了,她就會告訴唐父唐母,她給唐嫣寧的是這條藍色的禮裙。


    而傭人綠萼就是唐柔最好的證人。


    綠萼目瞪口呆地看著唐嫣寧,不知道唐嫣寧是怎麽看出來唐柔的計劃。


    唐嫣寧以前不都蠢得很嗎?


    唐嫣寧沒有理會綠萼。


    因為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唐家。


    唐家的人,她不想要了,唐家的真千金,她也不稀罕當了。


    不僅僅是因為唐家的人偏袒唐柔,更重要的事,他們讓她跟周啟銘夫婦斷絕關係,這叫忘恩負義。


    雨聲越來越大,夾雜著一些雷聲和閃電。


    唐嫣寧把那條稍稍泛黃了的白色棉布裙子穿上。


    已經過了一年半了,這條裙子,竟然仍然合身,甚至還顯得有點大了。


    因為這一年半在唐家,唐嫣寧不斷地輸血,又被逼著學習各種豪門禮儀和才藝,吃不好,睡不好,休息不好,她瘦了很多。


    那張巴掌大的臉,現在瘦得跟瓜子一樣,臉色十分的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


    說句難聽一點,就跟林黛玉臨死前那副虛脫的樣子差不多。


    但她在周家的時候,可是個跳脫爛漫的愛笑的姑娘啊,跟猴子似的,上躥下跳,那雙黑魆魆的眼睛,總是帶著星光。


    唐嫣寧回想起以前那些日子,都跟做夢一樣。


    罷了,就當是到地獄曆練了一番,好在,今天,她已經決定離開了。


    唐嫣寧拿上手機,出了門。


    隻見走廊上,唐柔嫋嫋婷婷地站在那裏,唐母和二哥唐澤恒正在她旁邊。


    唐澤恒親手為唐柔戴上了那條剛剛拍回來的價值五千萬的緋夢粉華鑽項鏈,“真好看,我妹妹真好看,這條項鏈最配你,剛好跟你今天的禮服搭配。”


    唐澤恒發自內心地說。


    唐柔穿著一襲高定的櫻花粉色漸變色拽地長裙,裙擺綴滿了羽毛,看著就很高級,上衣鑲滿了亮閃閃的水鑽,左肩處蘭花型的胸針更是璀璨奪目,露出兩個白玉般的香肩,深粉色的束腰寬帶,顯露她的腰身,整個人高貴優雅,被那條粉鑽項鏈一襯,更顯得她膚白貌美,甜美可愛。


    唐澤恒說得沒錯,這條項鏈確實跟唐柔今天的禮裙很搭配。


    而且,唐柔今天渾身上下的穿扮,也當得起重市第一名媛的美稱。


    唐母的雙眼都發光,無盡的喜愛流淌在唐柔的身上,“柔柔,你看你二哥,多麽寵你,他是把所有的積蓄都用來買這條項鏈了。”


    唐柔摸著頸上的項鏈,露出美美一笑,“媽媽,你這麽說,難道大哥就不寵我了嗎?”


    唐母牽起唐柔的手,輕拍她的手背,道:“你大哥當然寵你了,等你跟顧少訂婚禮上,大哥會親自把唐輝偉業百分之五的股份送給你,以後你啊,就拿著股份,讓大哥為你賺錢,你每個月拿分紅就可以了。”


    唐柔笑得燦爛,露出一口潔白的貝齒,“謝謝媽媽,謝謝爸爸,謝謝大哥和二哥,有你們在,我真的好幸福啊。”


    說著,唐柔嗦著嘴唇,在唐母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們是天底下最好的家人了!”


    確實是最好的家人。


    唐澤恒道:“柔柔,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二哥要讓你今天晚上永久地存留在你以後的記憶裏麵,讓你每當想起今日,就會想起二哥多麽心疼你。”


    此時,唐柔的準未婚夫顧承安尋著唐柔來到樓上,“樓下的宴會就快開始了。柔柔,看你們一家人在樓上說說笑笑的,是有什麽喜事嗎?”


    唐柔大大方方展示自己脖頸上的項鏈給顧承安看,“承安哥哥,你看,這是二哥送我的項鏈。二哥花了所有的積蓄從拍賣會上拍下來送給我的呢。”


    顧承安看著裝扮精致的唐柔,“柔柔,那你要好好謝謝二哥,還有要謝謝媽媽。”


    這也是他願意跟唐柔結親的原因。


    顧承安是顧家的長子長孫,長得一表人才。


    今天,是顧承安跟唐柔的訂婚宴,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定製西裝,白襯衫,打著黑色領結,更襯得他顏如白玉,身材修長,英俊瀟灑。


    在深市的富二代裏麵,顧承安的相貌出眾的。


    顧瑞貿易專做進出口貿易,做得很大,是重市著名的企業,顧承安又是顧家的長子長孫,眼看著就要繼承顧家的家業。


    唐母笑道:“我們柔柔啊,從小最是孝順了。你不知道,她小的時候,才三歲呢,就跟我說長大了要給我買大別墅住。”


    唐母說起往事,臉上展露出幸福的神采。


    唐嫣寧看得心髒刺痛了一下。


    盡管唐嫣寧已經準備離開唐家,但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跟害了自己的仇人女兒如此親密的時候,她的心髒還是密密麻麻的痛。


    唐母,唐家的人,他們知道唐柔在人前人後兩副麵孔嗎?


    突然,顧承安的眼神向她射過來,他看見了她,立即顯露出嫌惡的表情。


    唐母也回過頭來,看見了唐嫣寧。


    唐母訝然,神色也不太好看了,“嫣寧,你好好的不躺在床上休息,怎麽出來了?”


    唐澤恒更是流露出諷刺的表情,“還能幹什麽,她怕是想要參加宴會吧?”


    唐嫣寧迎上唐澤恒輕視的目光,“是啊,是唐柔非要我參加宴會的啊,怎麽,我唐家親生女兒的身份,不夠資格參加生日宴嗎?”


    唐柔的瞳孔一縮,隱隱又夾雜著一些興奮,“是啊,媽媽,是我讓姐姐來參加宴會的。”


    唐嫣寧就看見唐母和唐澤恒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是一種家人之間長期相處的默契的眼神,也是把唐嫣寧當成外人的那種眼神,顯然他們都很不同意唐嫣寧參加宴會。


    唐柔笑盈盈道:“不過,姐姐,你怎麽沒有穿我給你的禮服呢?”


    唐母和唐澤恒上下打量了唐嫣寧一眼,當他們看到她身上陳舊的裙子的時候,眼中的嫌棄更為明顯了。


    唐嫣寧右手一抖,展開唐柔給的那條灰色地攤貨裙子,“唐柔,你說的是這條裙子嗎?我覺得這條裙子,不比我身上這條好多少吧?”


    唐柔的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仿佛一切都按著唐柔的計劃在進行了。


    “怎麽會?”唐柔露出被冤枉的委屈的表情,“這不是我給姐姐的裙子啊?”


    綠萼不失時機地跳出來,手裏捧著高定的藍色鑲鑽的禮裙,“這才是唐柔大小姐給唐小姐的禮裙。”


    顧承安氣得當場就變了臉色,“唐嫣寧,你就這麽見不得柔柔好嗎?非要冤枉她!”


    唐母和唐澤恒自始至終就沒有變過表情,仿佛他們早就篤定了一切都是唐嫣寧在使壞。


    唐母道:“嫣寧,不是我說你,你真的太過分了,今天是柔柔的生日,我們給她過個生日宴,你就這麽嫉妒嗎?你既然獻了血,身體不舒服,就在床上躺著不好嗎?非要出來惡心人?”


    唐嫣寧睜眼看著唐母,也許,她對唐母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這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啊,“媽媽,你不相信嗎?這條灰色的地攤貨裙子,真的就是唐柔給我,讓我穿的,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樓上的爭吵,引起了樓下的注意,唐父和唐澤軒都上樓來了。


    唐父一上來就先一通嗬斥,“嫣寧,你在搞什麽?你不知道樓下的宴會已經開始了,你還拉著我們的小壽星,在這裏爭什麽,快讓人下去招待賓客啊。”


    唐母氣呼呼地對唐父解釋了一下。“嫣寧也真是的,亂冤枉人也不找一個好一點的借口,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說謊。柔柔怎麽可能找這麽一條破破爛爛的裙子給嫣寧穿。”


    唐澤恒嗤笑道:“這就是好心沒好報。要我說,唐嫣寧這種上不得台麵的鄉巴佬,根本就不應該參加宴會。是柔柔好心,給她一個機會,她反而反咬一口。這個人,真的是天生壞種。”


    唐嫣寧給氣笑了,要是她是天生壞種,那麽唐家的人又算什麽,她可是唐家的種!


    唐父摸了摸額頭,似乎也覺得唐澤恒的話不太中聽,但他更不待見唐嫣寧,“嫣寧,你還是好好地回去睡覺吧,不要出來搗亂。”


    唐澤軒道:“要不然,嫣寧,你還是聽話去酒店住一晚吧,明天哥哥把你接回來。”


    唐嫣寧看著這一家人的嘴臉,其實她的手機裏麵有錄好的視頻,足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可也許是她對這些家人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所以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爸爸,媽媽,大哥,二哥,你們真的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是你們的親人,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你們不相信我,寧可相信一個罪犯的女兒嗎?”


    “啪!”


    唐母揚手,重重地打了唐嫣寧一個巴掌,把她小小的腦袋打得偏向一邊。


    “唐嫣寧,你太過分了,怎麽能這麽說我的女兒!”


    唐母心疼地抱住了唐柔,“她才不是罪犯的女兒,她就是我的女兒,我的親女兒!”


    唐母的臉色發白。


    唐父和唐澤軒忌諱地看了顧承安一眼,看到顧承安對唐柔流露出憐惜,這才放下心。


    唐嫣寧體力不支地摔在地上,唐澤恒還趕上來踹她一腳,“說你是天生壞種,你真的是天生壞種,我看你是跟王翠娥那種人待久了,把王翠娥的壞都學到身上了!”


    唐嫣寧拽住了唐澤恒的腳,目眥盡裂地看著他,“二哥,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下午才剛剛給你獻了600ml的血!你知道我回到唐家的這一年半來,給你獻了多少次血嗎?十三次,十三次啊,二哥,一共9000ml,相當於把我的血放幹了,放了兩遍!”


    唐澤恒臉上頓時湧現怒色,“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唐嫣寧鼻子一酸,“唐柔說,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我獻你那麽多血,她說你的血友病已經好了,隻不過她不喜歡我,所以你就故意抽我的血。”


    唐澤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唐柔說:“我沒說過這樣的話啊!”


    唐澤軒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推開唐澤恒,“二弟,不管怎麽說,妹妹給你獻了那麽多的血,你怎麽可以打她?”


    唐母卻氣得臉色發紅,“唐嫣寧,你到底還有多少謊話?你一定要破壞這場生日宴嗎?今天是柔柔的生日!”


    唐嫣寧諷刺地一笑,從地上爬起來,手扶著欄杆,勉強站著,“是唐柔的生日嗎?媽媽,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生下我之後,才請了月嫂王翠娥,王翠娥時候已經生產完兩個月了,說明唐柔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出生了。她把我換成了唐柔,今天才不是唐柔的生日,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啊,媽媽!可你們卻在給她過生日宴,給她辦訂婚宴,你們不覺得可笑嗎?”


    唐嫣寧的目光輕飄飄掃過顧承安。


    顧承安此時的臉色漆黑如同鍋底,“唐總,唐太太,你的養女這是什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收養她,但我希望她不要破壞我和柔柔的訂婚宴。”


    被點到名的唐父和唐母,身軀齊齊一震。


    唐父走上前,狠狠地摔了唐嫣寧一巴掌,“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好地日子不過,出來做什麽妖!”


    男人的力氣何其之大。


    唐嫣寧本來就身體虛弱,被這一巴掌扇得腦袋嗡嗡作響,直接摔在了地上。


    “啪嗒”


    手機唐嫣寧的手上掉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不經意中觸到了開關,那段視頻也被播放出來。


    “穿上這條裙子,去參加宴會。我的好姐姐。”唐柔那略帶譏諷的聲音從手機裏麵傳出來。


    接下去,是唐嫣寧虛弱疲憊的聲音,“啊,這------這條裙子,不合適吧?”


    唐柔的瞳孔猛地一縮。


    唐家的人也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唐嫣寧竟然還錄了視頻。


    唐嫣寧立即抓起手機,舉起來,把屏幕展現在眾人麵前。


    屏幕裏麵,唐柔拿著那條灰色亮片地攤貨裙子的畫麵清晰地呈現出來。


    跟平時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溫柔善良形象不同,這時候的唐柔是高高在上的,是眼角帶著嘲諷的,是惡毒的。


    “怎麽就不合適呢?這可是我精心給你準備的呢,姐姐。”


    “能不去參加宴會嗎?我下午剛剛給二哥獻了600ml的血,這會兒還有點頭暈,沒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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