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出去,抱月嘴都白了。”


    能留在主子身邊的侍衛無一不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受傷不過是家常便飯,隻要還剩一口氣都要以任務為先。


    “不敢勞煩公子。”


    差點忘了,她現在也是公子。


    薑小滿有些無措,解釋道:“我知道有些冒犯,但是我看你後背有幾道傷口挺深的,你自己可能不太方便,我保證不…”


    在抱月這裏沒有什麽男女大防,隻有尊卑之分,得到主子默許後,“多謝公子。”


    抱月把衣服脫下後,薑小滿才發現她最重的傷在腰側,現在還在不停滲著血,薑小滿給她一粒止血丸和一塊紗布讓她按壓腰側止血,自己先處理別的傷口。


    “要是痛了一定要告訴我。”


    抱月從沒見過這些奇奇怪怪的藥,有一種棕色的藥酒擦起來清清涼涼,薑小滿手上動作極輕,神情專注,抱月有一瞬覺得自己是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寶。


    主子之前從梁國軍營回來後,總是嫌軍醫手法粗陋,抱月本以為是主子挑剔,現在才知道兩者差距有多大。


    薑小滿見抱月腰側的傷口血已經止住,鬆了一口氣,剩下的都是小傷口。


    “抱月,你知道這些蒙麵人為什麽要殺我嗎?”


    抱月馬上跪在地上,“抱月辦事不力,還請公子責罰。”


    動作幅度這麽大,薑小滿生怕她傷口裂開,不敢再多問,一會問祁湛也是一樣的,“我就罰你坐回來好好包紮,好好養傷。”


    抱月剛包紮好又開始忙進忙出,清理完屍體清理地麵,沒過多久營帳裏就換上了一套完整的桌椅。


    營帳裏已經絲毫不見剛才的殺戮氣息,要不是真真切切站在一旁的菉竹,她幾乎要以為那是一場夢。


    “到底是誰三番兩次要殺我?”


    祁湛看了眼菉竹,“抱月,帶這位公子去休息。”


    薑小滿一把拉住菉竹,“不行,我害怕,他要在這陪我。”


    “我陪你。”


    “你明明知道有人要殺我都不告訴我,我不信你。”


    菉竹底氣十足往薑小滿身前擋了擋。


    祁湛看菉竹越發礙眼,上次若不是他出來橫插一腳,自己早就把人帶回來好好養著了,這次也是,小刺蝟好不容易收起全身的刺,他又憑空出現。


    兩人視線交匯,火花四濺。


    薑小滿都等急了也沒聽見祁湛告訴她真相,“到底是誰要殺我?”


    “是我父皇。”


    兩人雙雙震驚。


    薑小滿已經開始腦補一個老父親,眼看著自己心中完美的接班人一秒變彎,心中的震撼和恨意。


    但不對勁。


    祁湛根本不是他心中的完美接班人。


    那為什麽要殺她?


    菉竹則是對他的身份震驚。


    “菉竹,你去幫我多燒點熱水,我要洗漱。”


    菉竹還想說什麽,薑小滿朝他點點頭。


    等到菉竹離開營帳後,薑小滿瞪著祁湛問道:“從現在開始我問什麽你答什麽,不許說謊,不許隱瞞,行還是不行?”


    小刺蝟眼裏殘紅未退,瞪著他的時候,水靈靈的眼睛裏像藏著刀片,卻又有種別樣的可愛。


    祁湛心知瞞不住,也沒打算再瞞,“行。”


    “你父皇如何知道有我的存在?”


    “軍營中的孫副將是父皇派來輔佐我的,有事他可以直接上報父皇。”


    “你為什麽覺得你是你父皇選中的未來儲君?”


    “邊境如此重要的地方,父皇派我來必定是對我極其信任…”


    ……


    ……


    薑小滿看向祁湛的眼神逐漸從埋怨轉為不解,又從不解轉為同情,最後又變得無語。


    薑小滿往後挪了挪,看了看兩人間的距離,又往後挪了點,小心翼翼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你不是你父皇母後選中的未來儲君?”


    抱月在營帳外都能感受到主子的怒火,一時有些擔心嬌氣的小公子,但又不敢隨意幹涉主子。


    薑小滿也被他突然提高的嗓門嚇住,深吸兩口氣繼續道:“你十三歲入禦書房旁聽朝政,十八歲帶兵出征,皇帝總說你做親王可惜,真那麽可惜為什麽一直不封你當太子?


    你還有三個同父同母的兄弟,為什麽你的母後隻準許你和七弟親近?還不是想讓你幫七弟掃清障礙,讓你七弟上位。”


    薑小滿越說越氣,氣他明明心中明白嘴上卻不肯承認,又走到他麵前指著他道:“退一萬步說,以後你當了北川皇帝,就算養三千個男寵又如何?為什麽你父皇兩次想派人殺我?


    因為上一次你在邊境慘敗,這一次你提議開通邊關貿易,皇帝覺得你不再是一把他指哪砍哪鋒利的刀,都是因為我,你變得優柔寡斷,頭腦不清醒了。


    要是有機會,你一定要和我二哥好好聊聊,他也是捧殺受害者,隻不過他現在醒悟了還考上舉人了。”


    “不是。”


    祁湛的語氣平靜,但話底卻隱隱有挾著風暴的暗流在慢慢湧動。


    薑小滿的話猶如鈍刀子,一下下地割在他心上,把他藏在心中最深處的東西徹底暴露。


    “不是!”


    薑小滿嚇得一哆嗦,但還是沒有後退一步,她覺得自己仿佛在懸崖上走鋼絲,嘴上說著惜命,卻每次都在生死的邊界線大鵬展翅。


    但現在能回到梁國的機會就在眼前,她不想放棄這次機會。


    “上次我給你上藥的時候,看見你身上有很多傷疤,其中也有你之前不斷撕開的那道傷口,孫副將上報過嗎?你父皇有問過你一句嗎?”


    祁湛把手裏的劍重重砸在地上,“別說了!”


    薑小滿瞥了眼地上的劍,慶幸它被丟在地上,而不是把她捅了個對穿,她眼疾手快撿起那把劍抱在懷裏,同樣扯著嗓子道:“你凶什麽!”


    抱月聽見兩人一個聲音高過一個,心裏焦躁不已,拚命豎起耳朵卻什麽也聽不見,恰好菉竹提著熱水回來,“你快進去看看。”


    菉竹見她麵色不安,顧不上手裏的東西,掀起布簾大步邁入營帳,直直撞上同樣大步離開,帶著濃濃怒火的祁湛。


    見祁湛離開,抱月也跟著菉竹一同進入營帳,隻見薑小滿抱著一把劍癱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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