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梁滿囤讓開位置,一個穿著舊棉襖,蓬頭垢麵的身影走了出來,站在門外,扭著衣角望著她:“穗穗,是我。”


    “蓓蓓?”葉穗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人瘦的皮包骨,一張臉跟黑煤球似得,眼裏都是紅血絲,褲子被刮壞了,棉褲裏的舊棉花露在外麵,腳上的鞋張了嘴,腳趾頭在外麵露著,看不出顏色來。


    “你怎麽來了?你怎麽來的?”昨天才收到小姑的信,今天人就到了,不怪葉穗穗驚訝。


    葉蓓蓓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葉穗穗身上幹淨整潔的工作服,抿著唇低下了頭。


    葉穗穗這才注意到,她嘴唇上都是裂口,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怎麽弄得,嘴角還有一排水泡。


    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哪裏還顧得上盤問。


    讓葉蓓蓓先等一會兒。


    她去找許誌和請假。


    吵架的兩個人被她打斷,夏曉露聽她說老家來人了,連忙出來看熱鬧。


    許誌和很痛快的給了假:“還有一個小時下班了,我扣你一個小時的工。”


    “嗯。”葉穗穗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出來,夏曉露正捏著鼻子讓葉蓓蓓不要進來。


    見葉穗穗過來,連忙對葉穗穗解釋:“葉同誌,我知道她是你們家親戚,我不是對她有意見,隻是你看她這一身髒兮兮的,誰知道她身上有沒有虱子,咱們這賣的都是吃穿用戴的東西,平時哪次衛生檢查都很嚴格。你能理解吧。”


    葉蓓蓓一聽這話,連忙又後退了幾步,怯怯的看著屋裏的人。


    “不僅我能理解,我姐姐也能理解。”葉穗穗道:“你沒看到,她始終都沒敢進來嗎?”


    夏曉露尷尬的笑笑:“我這不也是為了工作嗎?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葉穗穗淡淡的應了一聲,跟梁滿囤道了謝,又跟鄺瓊音裴代雲招呼了一聲,出去將自行車推過來,對葉蓓蓓說道:“上來吧。”


    葉蓓蓓看著嶄新的自行車,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搖了搖頭:“不好,萬一弄髒了。”


    “弄髒了就再擦唄。”葉穗穗讓她趕緊上來:“跟我你還這麽小心?”


    葉蓓蓓這才坐上了自行車。


    隻可惜,葉穗穗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她本以為葉蓓蓓那麽瘦,自己騎車帶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哪想到自己騎上自行車之後,車子一直彎彎拐拐的,沒走出去多遠,她就感覺要摔倒了,連忙喊葉蓓蓓下車。


    話音未落,她連人帶車就“哐當”一聲倒在了路邊上。


    “穗穗,你沒事吧?”葉蓓蓓動作麻利,早在葉穗穗讓她下車之前她就已經跳下去了,所以,她反倒是毫發無損。


    “沒事。”實際上這一下子摔得不輕,葉穗穗渾身都疼。


    後麵有吉普車過來了,葉蓓蓓伸手去扶人:“穗穗,趕緊起來,車過來了。”


    沒等葉穗穗站起來呢,吉普車就在兩個人身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走了過來,看到躺在地上的葉穗穗,很是驚訝:“你,這是怎麽了?”


    他一伸手,先將自行車扶了起來,又伸手把葉穗穗扶起來:“想要兜風,你跟我說啊,我開車帶你,何必騎自行車呢,這風又大,天還冷的。”


    葉穗穗甩開他的手:“誰要兜風啊。我是載人。”


    “載人?”男人這才看到旁邊的葉蓓蓓,啞然失笑:“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你看她比你高出這麽多,你怎麽想的,還要載人家?”


    “盛鉞!”葉穗穗出言警告,她也是要麵子的好嗎?


    “她很瘦的,身上都沒什麽肉。”


    “再瘦,她也比你快高出一個頭了,就是渾身肉剃幹淨了,也比你重二兩,你看看你這小體格吧。”盛鉞嘴上嘲笑,心裏卻覺得這世上怎麽會有葉穗穗這樣可愛的女孩子。


    “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不自量力是什麽意思。”


    葉穗穗慢悠悠的道:“呦,你語文老師一定感動的都要哭了,你一個堂堂大學畢業生,居然到現在才弄明白一個小學三年級就已經學到的成語是什麽意思。他應該補發你一朵小紅花。”


    “盒盒!”盛鉞掀了一下帽子,笑道:“你嘴皮子還挺厲害,看來是我小瞧你了啊。”


    他說著話,還比了一下兩個人的身高。


    葉穗穗還不到他肩膀,身高差讓“小瞧”兩個字顯得格外生動。


    葉穗穗從小到大最討厭別人拿自己的身高說事,當即怒目圓睜:“你跟我比劃算什麽,你跟電線杆子比去。”


    “電線杆子又不會說笑話逗我。”盛鉞嘴上說著話,將自行車綁在了吉普車後麵:“行了,上車吧,想去哪,我送你們。”


    “不用,我家裏離這又不遠,我們兩個走著回去也一樣。”葉穗穗去搶自行車。


    盛鉞輕而易舉的躲開她,朝著葉蓓蓓努了努嘴:“你確定,要就這樣帶著她走回去?”


    葉穗穗回頭,葉蓓蓓察覺到兩個人的目光,連忙縮了縮腳,又將黑乎乎的手藏在了身後。


    她的窘迫和尷尬,讓葉穗穗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帶她……”


    “你不用帶她走回去了,我自行車都綁好了,上車吧,別磨嘰成嗎?剛才算我錯,我不該嘲笑你的個子矮,明明你是嬌小玲瓏。”


    可愛極了。


    他心中默默補充,同時打開了後座的門。


    葉穗穗磨了磨牙齒:“你確定,你載了我們不悔後悔?”


    “這有什麽好後悔的,你不就是想說她身上髒嗎?放心吧,我沒那麽多講究,回頭我洗一下車就好了。”盛鉞說著話,就要推葉穗穗上車。


    葉穗穗躲開他的手,拉著葉蓓蓓一起坐在了後座上。


    盛鉞無奈的笑笑,關上了車門,自己則是繞到另一邊,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做了上去。


    汽車重新啟動。


    他問了葉穗穗家的方向。


    “原來你住在那,我知道,那一片都是隨軍家屬,你是誰家的家屬啊?”


    葉穗穗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你瞧我像是誰家的家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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