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離開之後,甄嬛有些不解地轉頭去看眉莊。


    眉莊也沒有解釋,身邊還有旁的宮人,隻是和甄嬛說道,“皇額娘,勞煩您告訴璟璱一聲,璟璱年紀小,一定嚇壞了。”


    甄嬛點頭,沒有推辭。


    “你還要去看嬿婉吧,哀家就回去了。今晚璟璱就在哀家那裏睡了,你不用擔心。”


    甄嬛說完後,就直接起身離開了。


    眾人起身,給甄嬛行禮。


    眉莊轉身就去了嬿婉的房中。


    太醫已經給嬿婉喂了藥,嬿婉的臉色雖然還是蒼白,但至少不像那時被救回的死亡之態。


    眉莊坐在嬿婉的床前,嬿婉的額頭滲出了密密的汗。


    眉莊心疼地為嬿婉細細擦著,將被子蓋得更加嚴實了。


    嬿婉仿佛仍然深陷在潮水之中,腦子都是混沌的。


    春嬋和王蟾每日灌下的蕈菇湯讓她每日都像是在幻覺之中,如今竟然會幻想皇後能夠如此善待於她。


    這一生的記憶就這樣和前世的記憶慢慢融合在一起,嬿婉不知道什麽是真實,什麽是幻想。


    被潮水包圍時,進忠竟然會拚命過來救她,明明是自己親手殺了的人,怎麽還會來救她呢?


    嬿婉的意識逐漸清醒,喉嚨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眼睛不停地轉動著。


    眉莊看見嬿婉的掙紮,直接抓住她的手,輕聲喚著,“嬿婉別怕,本宮在呢。”


    這樣溫柔的聲音,魏嬿婉從來都沒有聽過。


    是母親嗎?


    可是母親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她啊。


    嬿婉迫切地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想要緊緊拉著這不可多得的溫暖。


    ‘嗬’嬿婉的喉嚨裏發出了急促的一聲,隨即睜開了眼睛。


    腦中的記憶仍然混亂著,可是身體卻先一步動了起來。


    她委屈地流著眼淚,聲音控製不住地喚著,“娘娘。”


    眉莊見嬿婉哭了,也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的眼淚,也是哭了出來。


    “好嬿婉,是我不當心,害了你。”


    魏嬿婉這一世的記憶逐漸回籠,看著這樣關心自己的皇後,緊緊抓住了皇後的手。


    關心之語不可控製地脫口而出,“娘娘沒事就好。”


    眉莊更是難過了,轉過頭去掩麵哭泣。


    嬿婉趁著這個功夫,緩著自己腦子裏麵的混沌感。


    真幸運啊。


    這一世的自己。


    魏嬿婉有些迫切想要見到進忠。


    如今的她有了皇後如慈母一般的愛女之情,又有了春嬋這樣的至交好友。


    淩雲徹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拋棄了自己。


    隻有進忠,能夠堅定不移的選擇自己。


    嬿婉收緊了握著皇後的手,輕聲說著,“娘娘,奴婢想見進忠,求您了。”


    眉莊擦著淚,安撫地拍著她,“本宮知道,本宮知道。本宮已經將他叫來了,一會兒就叫他來見你,你先歇一歇,好嗎?”


    嬿婉聽著這樣哄孩子一般的話,心裏軟成一團,隻能依戀地看著皇後。


    眉莊輕手輕腳地為嬿婉擦了擦臉,又為她壓緊了被角,然後轉身出了房。


    嬿婉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活過,前世的自己一直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在進啟祥宮之前的自己,從來都是想要攢些銀子,二十五歲出宮後,能夠嫁給淩雲徹。


    可是,啟祥宮中的五年,每一日都在遭遇著欺淩。


    求了淩雲徹那麽多次,如懿明明已經是貴妃了,卻還是沒辦法將自己救出來。


    沒有人把她當人看。


    隻有進忠,將她當人。


    她怎能不恨,她恨宮裏的每一個人。


    可是為什麽會殺了進忠呢?


    那段記憶已經太過久遠了,遠到忘記進忠倒在地上時,自己是個什麽心情了。


    是快意嗎?


    那個一直糾纏自己的死太監終於死了,她的秘密也終於不會被人說出去了。


    再也不會受製於人了。


    可是如今,為什麽心會這樣的痛呢。


    是這具身體的愛意嗎?


    還是她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情意嗎?


    嬿婉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在臉頰上肆意地流淌。


    眉莊從嬿婉房中出來後,回到了船廂之中。


    進忠早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有些焦急地等在一側,絲毫沒有受賞的愉快。


    眉莊進來後,進忠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皇後是否知道他與嬿婉之間的感情。他隻能期盼著皇後能夠大發善心,讓他遠遠地瞧上一眼。


    “參見皇後娘娘。”


    眉莊沒有叫起,隻是在蓮心的攙扶之下坐在了上首,靜靜地看著進忠。


    進忠沒有動,隻是保持著跪地叩首的動作。


    “進忠,本宮要謝你,救了嬿婉。”眉莊麵無表情地看著進忠。


    嬿婉那段時日的情緒變化,她雖沒有問過原因,想來也與眼前之人有關。她細心嗬護的女子,竟然被眼前之人如此傷害,她怎能容忍。


    進忠依舊不動,隻是跪著請求道,“皇後娘娘,嬿婉姑娘可還好?”


    進忠的聲音多了些顫抖,他不怕皇後罰他,就算是殺了他又如何,不過是再死一次。可是不知道嬿婉如今怎麽樣,他如何都不能心安。


    眉莊的聲音中逐漸染上了怒意,“嬿婉如何,和你還有關係嗎?”


    進忠身子一僵,直起身子去看皇後的神色,就知道皇後早就知道了。


    可是心中還是擔心,隻能一次一次磕起了頭。


    “皇後娘娘,奴才求您了,您就告訴奴才吧,奴才實在是……”最後一句終究是開不了口,隻能將頭緊緊貼在了地麵之上。


    眉莊看著眼前的太監,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進忠,若你敢負嬿婉,本宮可不管你是不是禦前的人。本宮有的是手段,讓你死無全屍。”眉莊從來沒有說過這樣重的話,直視著眼前的奴才。


    進忠聽見皇後竟然鬆口,激動的直起身子,眼睛裏麵含著淚,再次磕頭謝恩。


    “奴才不敢,娘娘,您就讓奴才見一下嬿婉吧。”


    “蓮心,帶他去。”眉莊沒有多話,隻是吩咐了蓮心。


    蓮心領了命,進忠連滾帶爬地起身,跟著人出去了。


    蓮心沒給進忠一點兒好臉色,到了門外,蓮心冷聲說著話,“你若是敢欺負嬿婉……”


    進忠直接接了話,“那就叫奴才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蓮心這才讓開了門,進忠慌手慌腳地開了門,往裏麵衝去。


    蓮心看著難得慌神的進忠,也是覺得苦澀。


    皇上看中了嬿婉,二人定是無法走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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