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婭說,這可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我還真沒想到你能拿這第一名呢,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傳說中的黃毛呢,沒想到居然是精益求精的大國工匠呢。


    黃毛?服了,您這大小姐是什麽眼神!李燃嗤之以鼻。


    “大小姐?是專指還是泛指?”林森婭知道為什麽這段時間沒見李燃了,大概率是被門第觀念攔住了。


    李燃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卻也不想接。


    “是等人,還是找我?”他問。


    “我找你幹什麽,你是誰啊,跟我什麽關係啊。”林森婭也沒好脾氣了,準備上車走人了。電視台的同事們都撤了,她叫了網約車,剛到。


    李燃靈機一動,這姑娘是不是覺得自己還能打造一番,那得珍惜機會呀。


    “你吃飯了嗎?都辛苦一下午了,我請你吃個飯吧!”李燃懇切地對林森婭說,這可是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小公主,就算沒有在一起的機緣巧合,普通朋友隻要人家能接受,自己也是可以學到一些東西的吧。佛係佛係。


    林森婭回身一笑,你要請吃什麽?小地攤那就算了,不是錢的問題,是擔心不幹淨不衛生。


    李燃大喜,這有戲啊!你想吃什麽,隨便,大餐走起!今天獎金都直接給了一萬塊錢,怕什麽。這你叫的車?上車改地址,走,咱們去吃好吃的去,辛苦一下午了,我這累死了。


    兩人就這麽開始了有來有往的交往約會,熱烈地宣告在一起了!李燃的一群朋友都驚呆了,問他給林森婭下蠱了吧?他這一個青年技工,要學曆沒學曆,要家世沒家世,要財富也沒財富,除了帥和有靈氣,學習能力很強,其他似乎一無是處。


    那人家市長家的大小姐憑什麽就看上他李燃了啊?這是不是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啊,一群人大呼小叫,想不明白,非要刨根問底。李燃說那還不是因為我是潛力股,你們是沒看到我的真實的價值。


    “我去,你還要不要個臉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也就一張臉最出彩。”裏麵的林有光是李燃的發小兒,兩個人是互相的損友,沒有惡意的那種互損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也沒人會翻臉。


    李燃說我知道你們羨慕嫉妒恨,但是說實話我看上林森婭的時候也不知道她家背景啊,我又不從政,我一個青工,她這種背景也不過帶給我莫大的壓力,甚至可能是自卑感,有啥用呢?還不如咱們工人階層的普通家庭呢。


    這倒也是。李燃這就像是開啟了一段大冒險的現實曆程,而未來會如何,誰也不知道啊,沒人給他保證說兩個人就能克服家庭門楣帶來的文化差異,也沒人告訴他們雙方的家長會到底如何看待他們之間的愛情,認同的可能性到底有幾分。


    可這是愛情啊,什麽條件都分析得頭頭是道,那也很容易在條件的匹配過程中,失去了把關係進一步深化下去的欲望和勇氣吧。


    這又不是做生意。


    “遇見了你,花光了我前半生所有的運氣。”這樣的句子,李燃之前認為太煽情了,酸不酸啊,一股子迂腐氣,可是認識了林森婭之後,現在他腦子裏經常會自動浮現出類似的肉麻的句子。


    我愛你,就會希望自己變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優秀,這樣才能和你站在一起,就像中學時背過的詩歌《致橡樹》裏說的那樣,“以樹的形象\/和你並肩站在一起。”李燃感覺墜入愛河的自己,又回到了十幾歲的小男生的純情時代。


    他常常恨自己為什麽那會兒不好好學習啊,為什麽現在自己有時候會自慚形穢呢。那種混不吝的勁兒去哪了呢?


    李德善也沒料到小兒子突然之間就脫胎換骨了。別人跟他說:“老李,你那個老小子,現在又是生產模範啊!廠子裏的標兵呢,下一步呂廠長準備派他參加全國大賽呢,你這三個孩子,真是咋培養的呢?個頂個兒的好,也不給我們傳授一下經驗呢!”


    “誇張了誇張了,那小子誰知道能堅持多久呢!那是個從小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兒,費了老勁了,不然能去咱廠子裏當工人嗎?那會兒他哥哥姐姐都輕而易舉地就考上大學,啥都好好的,就他,怎麽都不學習,氣死我了。我倒還真沒想到還有今天。”李德善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美滋滋的。


    李燃越來越好,大家都歸功於這倆個年輕人的愛情讓他加壓變化了,那既然能讓人向好,這愛情是不是就應該修成正果啊。李德善不再那麽抵觸了,什麽門第觀念,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合時宜了?也許自己也應該改變一下觀念了吧。


    李德善沒想到的是,事情呈現出來的狀態永遠在他預計之外。身邊人都在接受這一事實的同時,兩個小年輕相處的狀態卻在發生變化。


    林森婭最初沒拿李燃的追求當回事,可以習慣了他這樣一個大帥哥在身邊的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之後,忽然見不到這個人了,還以為他也不過是見色起意那種淺薄的人。再見麵就是那次青工技能大賽,李燃居然拿到了第一名!


    林森婭現場主持,見識了那些比賽的難度,那些車間裏的鋼板螺絲,車出標準件的難度之大,林森婭最清楚不過。可是誰能想到,平時一個看上去那麽不靠譜的浪蕩公子哥兒一樣的人物,居然可以操縱著那些龐然大物做出誤差連一絲一毫都幾乎沒有的標準小零件。


    如果嚴格來說,在東方廠萬裏挑一選出能車出航空航天上用到的超級複雜的零件,誤差不能超過萬分之一那種人,李燃排第二,其他人就不敢排第一。林森婭對於這一點上,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不就是意味著人家李燃的專業度也是超高的嘛。


    林森婭一直認為,一個人應該有非常強的專業性,所謂的工作,應該是每天提升技能水平的,要有上升空間,還有理想信念,還要有非常強的執行力,李燃居然是她欣賞的專業性很強的人,和她自己是一類人。


    林森婭和李燃走得越近越愛他,可是李燃卻發現了兩個人在一起讓自己不爽了。那個不爽的點,並不涉及原則性,什麽家暴出軌都是不存在的,但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兒和無處不在的細節,是可以逼得人發瘋的。李燃不確定自己還愛不愛林森婭了,當初的心動的感覺還存在嗎?李燃不知道。


    林森婭出門在外,那漂亮程度有目共睹,太完美了。她審美在線,外形條件優越,略一裝扮就很招人稀罕,李燃沒想到那扇門內的漂亮姑娘,居然那麽邋遢不講究,她的公寓如果不是鍾點工收拾,就得李燃動手打掃,她自己幾乎隻會亂扔亂放,根本不管收拾的,可以說一點好的生活習慣都沒有。這也太奇怪了,那麽漂亮的小姑娘和糟糕到難以言表的環境,你怎麽統一在腦海裏,太讓人崩潰和分裂了,不,她不是奇怪,她是奇葩。


    沙發上隨時會出現的穿過的內衣和絲襪,茶幾上的外賣包裝袋也是忽然就會冒出來,洗手間台麵上用過的洗臉巾隨意地被丟棄在台盆邊……


    李燃在這些瑣事裏日複一日消耗著熱情,兩個人因此爆發爭吵,林森婭覺得李燃小題大做,我這有鍾點工啊,我也沒要求你李燃收拾啊!這還算個事兒嗎?你憑什麽給我掉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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