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立在門前三丈處遙遙站定,轉開頭去朝著四外裏看了看,此間兩懸石壁,一門緊鎖,威威赫立十餘丈,且不說那平日裏還有眾多護衛把守,即便此刻空無一人,卻也是越之不易。


    不過,這若是對之一年前的洛自是無可奈何,可此刻,卻是算不得什麽。


    洛暗提一口氣,徑而一路狂奔。人到門前,正正一躍而起,一腳踏門,兩腳踩壁,待得第三腳碰觸到石壁時,那身子已然躍起三丈多高,隨而遙指一揮,口中喝道“疾!”


    嗖!


    一道白芒飛射而出,正正擊在那崖頂的旗杆之上。


    哢嚓一聲,那旗杆被生生折斷,旗麵兜風,呼呼直響,直直的砸落下來。


    此時,洛寒腳下生根,正有兩隻白骨森森的手爪生與門上,如鐵同鑄一般,牢牢的抓住了他的雙腳,且還一路高去,正正與那旗杆錯臂之時,洛寒探手一抓,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骨爪高升,旗杆一撐,洛寒就已越過了門去,待得離地丈餘,揮杆一點,人似驚鴻,橫出五丈,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一線天,一念間。


    身得其法,千山若平川。


    著地之後,洛寒卻也不耽擱,一把扛起那根丈許長杆來徑徑而走。


    穿黑林,過虎石,洛寒一路走來,心中念念,不覺想起那初入山門時的種種過往,不免稍有唏噓,不過此刻卻非是慨歎之時,洛寒一路勁走,腳步飛快,可那心中卻是半點都未曾放鬆,一直仔細傾聽著四周的動靜。可這一路上卻是連半個人影都未曾見得,所有的崗哨亭台之中全都空空如也,全都不知道都跑到哪裏去了,盡盡山門之中,一片死寂,卻是靜的有些怕人。


    直到近入江邊,聽那驚濤聲聲,擊石陣陣,他的心反倒靜了下來。


    怒江如故,俏峰依然。


    隻是那遙遙的斷崖之上,八鎖緊收,盡纏如盤,把那乾坤亭高高的吊在了千尺高峰,遙遙間峰似疊壘,石問蒼天,直直令人問路無門,徒而臨江而歎。


    洛寒遠遠打量了一眼,隨而拖起長杆踏上橋來。


    “破!破!破!”


    一連大喝三聲,三道白光接連飛逝,接二連三的擊在那橋頭上,那橋本是由銅鐵凝鑄而成,極為的堅實,可此刻卻如破布一般,那每一道白光下去,都會在那橋頭生生的撕開一條尺許長口,三光過後,那橋頭獸首已然脫離出去,就在欲沉江心之時,洛寒一躍而上,兩手奮舞長杆拚命的一杵!


    嗖!


    那橋頭直如銅船一般,緊貼著水麵就橫竄了出去,在江麵之上激起一片白花花的水浪來,恰似一條丈許長魚,鬧海翻江。


    一勢盡去七八丈,洛寒又連連揮杆如槳左右翻騰,盡盡又行丈許遠,這才一力盡消。


    那橋頭本為銅鐵所鑄浮不得水,眼看著便要沉落下去,洛寒猛的兩腳一踏,橫射而出,那銅獸經這一踏,咕咚一聲沉落江心,直直濺起丈餘水浪,砰炸如花。


    洛寒借這一踏之勢,淩躍丈許。身在半空長杆一抖,啪嚓的一聲,重重的砸在了對麵的山石上,幾乎就在同時,兩隻骨爪突生而出,緊緊的握了住,猛的向上一甩。


    洛寒手中長杆盡去,兩手緊緊的擰旗為繩,被這一抖之下,直上六七丈,遙遙的徑奔山石撞來。


    眼看著就要被撞的腦漿迸裂之時,從那山麵上又生兩手,一推,卸力,一抓,盡牢。卻是死死的抱住了洛寒的兩條腿,接著兩爪扶臂,兩爪抬腿,立沿峰側一路攀升了起來。


    這般情形就似有兩個人正正舉著他飛奔一般,隻不過此時,卻是在陡峰之上,立立而行,乍眼看來,倒是極為的詭異。


    洛寒暗定心神,凝凝成罡,一邊指揮著四根骨爪躲避凸石遙遙直上,一邊在心裏暗暗的盤算著一會兒若是真遇其敵,倒是該怎生麵對。


    乍然間,眼前一闊,卻是那山峰之中突然現出了一塊數十丈窄寬的平地來。那平地上雖是亂石橫生,尖突錯錯,卻也不知要比這陡峭的山麵平整出多少倍去,且就在那平地盡處,赫赫然有一處丈大圓洞,黑乎乎的一片,倒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洛寒心下生奇,便自奔來。腳一落地,收了那法術,手裏卻馬上就捏起了金光符,另一手暗扣小弩,一步步的向著洞口走來。


    洞口四外,亂石片片,盡如刀俎,卻有一條約寬三四丈,極為平坦的通道。那通道間的山石盡被碾碎壓平,就那在石縫間,還散落著不少的雜皮碎屑。這通道一路蜿蜒,竟是從另一側遙遙直下,落入江心之中。


    洛寒近前查看了一番,卻是大驚失色!


    這一片碎皮應屬蛇蟒之類,而從那落皮的厚度,弧度,以及這通道的寬窄來看,這蛇卻是極為的粗大,足足有兩圍上下。而這蛇蟒一類,能有如此巨大,自是極為怪異!卻在此刻,他也猛然想起,就在當初我落下懸崖之時,不也正正見過了一條鐵甲大蟒麽?難道就是這一條麽?而這裏,卻正正就是它的洞穴不成?


    想及此處,洛寒萌生而出的第一個念頭卻是要逃走――若被這大蛇發現了,定然免不了要惡鬥一番,可在這般懸壁之上,我卻是占不到半點便宜的,而且就算最終被我贏了去,自也是大傷元氣,待得一會劍樓之中再生變故,我卻怎生應對?


    再說,這一番打鬥,若是被那個施做了山外障眼術之人發覺了去,對我突生毒手,我也是半點都防備不得。


    這倒是怎生算來,都毫無益處,還是盡早退去的好。隻是這蛇蟒之物,聽力極佳。即便冬眠之時,卻也大意不得。我最好還是繞個大圈子,盡量離它遠一點兒才是,以免再生出什麽麻煩來。


    撲,


    撲,撲,撲……


    洛寒心念一定,剛剛轉身要走,卻突然聽得一片撲撲聲響,凝眼一望,卻見從那洞口裏連連飛出數隻大鳥,一個個足有半丈左右,禿頂長鉤,滿身灰撲撲的羽毛,連連成片,徑往遠方飛去。


    咦?


    這一眾大鳥他倒認識,叫屍雕,是專以吞食腐屍為生的,他在山裏打柴的時候,就經常見一大群屍雕圍著動物的屍體團團撕咬,不過――這一大群屍雕怎麽會從蛇洞裏飛出來呢?


    此值冬季,正是蛇物冬眠之時,這倒不假。可這大雕曆來隻吞死屍,也隻對腐敗的肉類才有嗅覺和興趣,一般從不攻擊活物,而且這大蛇如此凶猛,又在洞中,地域狹小。若是惹怒了它,狂起攻擊之下,這一眾屍雕自是盡無可逃,可這方才所見,這一眾大雕卻是毫無驚狀,反而肚腹圓圓,一副食飽氣足之態,難道……難道是那大蛇已經死了?


    若是這大蛇真死了,我可得去看看。


    但凡萬物都有其寶:虎之骨,麋之香,蛇之膽,這可都是天地凝靈之所在,即便是普通的蛇膽那也是極為珍惜之物,莫說是這麽大的一條大蛇了。


    洛寒想到這裏,先是念動神識,從那乾坤袋的籠子裏放了一隻老鼠出來,這老鼠天生怕蛇,即便是死蛇也少有老鼠敢得近身去,且不說還是一條如此凶猛的巨蟒了。


    不過洛寒卻是尋了塊石頭,把那血汙蠱灑在上邊,隨而遠遠的拋了洞裏去。


    那老鼠一見,急急的追了進去,不一會兒,就聽到一陣哢嚓嚓的噬咬之聲,看來,這老鼠還活著。洛寒又仔細的聽了一會兒,見是沒有半點異常之聲,這才緊捏金光盾和小弩箭,慢慢的走了進去。


    這大洞極為的寬廣,左右各有半丈上下,裏邊黑乎乎的一片很是陰冷,不過洛寒的眼力極強,夜中視物倒也無妨,那四邊的洞壁都極為的光滑,盡盡凸石也全被蹭磨的溜光一片,在那石縫的間隙裏還殘留著不少的殘皮碎屑,想來這巨蟒在此間住了很久了。


    洛寒順著洞口小心翼翼的走了好久,突然間那大洞一轉,豁然明亮起來。


    在那前方有一處碩大的圓堂,四外都是累累石壁,僅僅隻有這一條路通往外間,這裏就已是盡頭了。在那洞頂上赫赫然露著七八個盆大的孔洞,滿滿的漏進來一片陽光,把這圓堂照射的格外明亮。


    暗久明來,乍然突變,洛寒稍有些不適,微微的眯下了眼睛。等他再度抬眼細望之時,卻不禁大吃一驚。


    就在那圓堂正中間,緊緊的盤著條鐵甲大蟒,威威立起三丈多高。卻在那大蟒的身遭四處,滿滿散布著數十個臉盆大小的孔洞,那每一個孔洞都深深的塌陷下去,連帶著那體外鐵甲都被生生打的粉碎,而那蟒頭卻遙遙的伸探出去,似乎想要逃走,在那額頭的正中間,還赫赫然的印著一個碩大的紅手印,五指森森極為的醒目,手印的旁邊還插著一柄帶鞘的長劍,正正刺穿了它的一隻眼睛。


    除此之外,整個圓堂之內,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雜石碎塊紛紛散落各處,且從那石壁上的斷痕來看,卻都是被生生砸斷的,整個地麵都已變成了血紅色,卻又被凍成一片,儼若一片血湖也似。塊塊白肉,條條內髒,徑從那大蟒身上的孔洞流落出來,亂趴趴的散落一地,整個景象,卻是極為的慘烈驚人。


    呃,這家夥還真的死了,而且還死的這麽慘。


    洛寒站在原地又稍稍等了片刻,見是沒得什麽危險之處了,這才把金光盾和弩箭都收回了乾坤袋中。


    恰在當時,那大蟒卻是何等的凶猛,倒不想最終卻落了個這般下場。可這……這又是誰幹的呢?


    洛寒震撼之餘,又在洞中掃視了一圈,最後那兩眼落在了蟒頭的寶劍上。


    對於那一柄仍死死在插在蟒眼中的寶劍,他倒是印象深刻。這不正是在封典之時,堪堪請將出來,正正要授給掌門的傳山之劍嗎?按理說這劍早就應該歸屬於李多歡,正正在他手中才對啊,可照這大蛇傷口上的腐爛程度,還有這地麵凍血的厚度來看,這一番惡鬥,卻應是大有數月之久了,可這劍又怎麽會在這裏出現?這殺蟒之人又是誰呢?


    洛寒滿心狐疑,卻也不得其解,隨而晃了晃頭,也不再想。徑直朝著那蟒頭走了過去,兩手抓住劍柄,暗暗叫力,使勁的往出拔。


    哢,哢,


    哢哢哢……


    那被凍死的血肉不時的發出哢哢聲響,接著就生出一片裂紋來,逐而向四外擴散開去。


    洛寒拔了半響,不見其出,便自凝神運力,一腳踏上蛇頭,大聲喝道“給我出來吧你!”同時兩臂發狠,使勁一拽,就聽啪嚓的一聲大響,那劍被生生的橫拽而出,洛寒受這一力拖累,也連連退出了好幾步去。


    劍出人退,洛寒這猛力的一腳卻也正正踹得那蟒頭向後移了半尺去。


    卻不想這微微一動,仿若也正正打破了平衡,那整個高高盤立三丈多高的蛇身,急劇的晃了幾晃,隨而轟隆一聲,驟然坍塌了下來。


    “啊?不好!”洛寒一見哪敢遲疑,趕忙急急的向一旁飛躍了出去。


    轟!


    啪嚓!


    ……


    那巨蟒高盤三丈,重愈千斤,轟隆一聲,直如山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直直砸的冰麵碎裂,亂石飛揚,那轟轟巨響,近似悶雷,在圓堂之內震震回蕩開來。


    “奶奶的,好險啊!”那巨蟒落倒之後就離著洛寒微微不足半尺遠,而他身後已是絕地石壁,若是再近得半分,自是危險至極。洛寒情急之下,已然捏緊了那張金光符,還好……沒浪費了去。


    嗯?那是……那是什麽……


    洛寒剛剛鬆了一口氣,可馬上又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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