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大雪,遍染群山。


    自山間的官道上緩緩的行來一列百十人的馬隊,那馬上之人各個攜刀帶劍,滿滿一身血殺氣,即便是櫵夫牧童也一眼就看得出,這盡盡都是江湖人士。


    在那馬隊中間正正拖著一輛黑棚的馬車,那車上掛著一麵青色的旗子,上邊畫著兩柄交叉的寶劍,淩厲而又不失威嚴——如果那旗子不是破損了一角的話。


    從苦善寺回青山派要經過整整三天的時間,如今正是兩日將半,再有幾十裏就要到了。洛寒正正坐在車上,屏氣凝神暗自調息。


    經與那鐵和尚大戰一番之後,洛寒自覺靈力又激進了許多,而且對那凝罡之法也掌握的愈加嫻熟,隻是這練氣第二層要比第一層修煉起來艱難的多。直到如今,仍是沒得半點再浴紅陽,衝破頂峰的兆頭。


    而經此一役,洛寒卻也得了個教訓,從今以後且不可妄想而為。那修仙之士,眾眾若雨,道法萬千,玄妙無邊。從此以後,若非看清了對方的道法玄機,且有必勝的把握之後,絕不再冒然出手。


    自然,經這一遭之後,他的收獲倒也不小,一個泥人,一個木牌,半本殘書,一隻金色的小弩。


    那泥人和木牌他暫時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先放到了一邊,那金色的小弩倒是有得幾分特別,拿上手上隱隱的都能覺察出幾分靈動之氣,那三支金黃色的小弩箭也是熒光閃閃,滿透靈光。暗自想來,卻應是一件法寶,隻是他目前見識有限,卻不知是哪個級別的寶物。


    而相形之下,自李多歡身上得來的那半本殘書,卻是最有用處。那滿滿所記盡是用蠱之術,施巫之法。隻是對那材料的擇選上卻是極為的苛刻,更有那大多數所用之物,洛寒卻是連聽都沒聽說過。而這李多歡盡所施展的,卻還都是極為低級之術,正正是前兩頁上的“血汙”和“酒醉”之法。


    “血汙”自然就是參雜在火龜湯中騙與他喝,後來又以此得控了張果的那般法術。洛寒雖然不能像那老狐狸一般,僅僅頃刻之間,就把那全身的蠱毒一除而去,卻也參照著那書中的破解之法,已然挑破了張果周身的三十六處大穴,盡盡的把那汙血放了出來。隨而又按著那助藍三度氣的法子,幫他調息經脈。


    就在昨夜,張果已然微有呼吸,雖然暫時還不能醒來,卻也看似無恙了。此時就正正躺在車中。


    而那“醉酒”之蠱,正是李多歡在祖陵逆變之時,以及對那苦善寺中的一眾和尚所用度的法子。這法子看似神奇,其實倒是極為簡單,就是凝蠱成球,暗藏與袖,若到用時,猛然捏碎,便使方圓百丈之內,吸之則醉,大睡不起。


    那預防和破解之法卻是飲一碗墨汁,便自無妨。


    在祖淩之時,眾人皆倒,獨獨張果,李多歡,洛寒三人毫無其事。


    張果是已然中蠱用不得呼吸,李多歡是自行施蠱,必有所防。而洛寒不受其毒的原因,卻是他體內正有靈靈之氣逆脈而行,可那酒氣若是平時正可助氣而行,恰使此蠱正正傷他不能。


    按那《蠱經》所記,若要施展蠱術,除了各種必備的珍稀材料之外,還需要一種‘氣’。這種氣是納日月之精華,吸天地之靈蘊自結而生,洛寒暗想這可能就是那李多歡手腕上那兩截烏木的用處,他自凝氣不成,便用了個這般妖異的法子,暗滋得生。卻也正因如此,氣力不足。不但無法施展更為淩厲之術,僅僅這兩項蠱術也是施做的極為的勉強,一旦失血過多,控氣不足,便會引起反噬之危。


    隻是照此看來,這修蠱之法,倒是與那修仙之說理數相同,極為相似,卻也不知,我能習得不能?隻是他此時,並沒有那一應材料卻也驗證不得,正能先行做罷,放在乾坤袋中小心的收好。


    至於那封正欲送往‘魯將軍’處的書信,洛寒也打了開來。那信中大意為:苦善寺一眾逆僧盡已清除,黑旗前哨整整數千人也已葬與穀底,敬請大軍先行駐紮在此,且待雪凝,再予戮戰。


    洛寒暗自揣摩了一番,雖不盡知,卻也猜了個大概,這李多歡假意與黑棋軍合謀,搶關奪寺。實則早就聯絡了大蒼部將,借此一舉通關,隻是他身為江湖人士,卻生生的參雜在軍亂之中,卻不知有何謀算。


    暫且看來,黑旗一部盡被他毀,已做其仇,若不再靠一頭,必然大危。便自把那書信重新封好,打發兩人直奔穎州,給大蒼軍將送信去了,又留下了幾十人來,守在此處,以做接承。隨後,這才帶著剩餘人馬,直奔青山而來。


    雖然早就得知父母盡已安然,可他仍是放心不下,卻怎奈殺馬在北,青山在中,若想回家,必先經過青山派。


    而且他還心念一事未曾了卻——正是那老狐狸所說的劍樓之秘。


    原本聽那老狐狸說到此處時,他就心癢難奈,大想一探究竟,但是又一想來,我此時沒得如何本事,若是那秘處有得什麽危機之所,我倒怎生處置?況且我早就在那樓中遍查一盡,並未發覺什麽奇異所在,按那老狐狸的說法,便如農夫棄寶一般,見識有限,卻也發現不得。那劍樓最為全山秘要之所在,尋常人等自是進入不得,倒也不怕被人尋了先機去——即便是那個假音扮相的女童子,行蹤詭秘,竟能潛入密室之中,不過也僅是對那石碑有所異動,想來也未發覺秘寶所在。


    至此一想,洛寒便安下心來,刻苦修習,直到此時,卻是種種條件皆已成熟,正是取寶之機。


    ……


    滾滾車輪一往直前,碾壓在積雪上不時的發出嘎支支的聲響。


    洛寒修習已畢,緩緩的睜開眼來。看了看正正躺在身邊的張果,微微歎了口氣,幫他掖了掖被角,又在那銅爐中添了幾塊木炭,使那爐火更加旺盛起來。


    “張哥,咱們就快到了。”洛寒輕輕的說著。


    “稀溜溜溜……”


    “嘎吱!”


    突然間,所有的馬匹都高聲嘶叫起來,隨而那馬車也驟然停住,震得車棚內一陣晃蕩,洛寒趕緊扶住張果,另一手緊緊的把住了窗框,這才沒跌倒下去。


    “馬六兒,嚴德子,你們倆過去看看。”是劉瑞東的聲音。


    “是。”兩人應聲之後,便是拽刀下馬,隨而踩壓雪地嘎支支的響聲。


    洛寒聽的奇怪,卻也暗知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便撩開了車窗上的幔布,抬頭望去。


    就在前方的雪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人,或者說是屍體。


    這一地屍體全都不是掉了腦袋,就是沒了大腿,血糊糊的一片很是淒慘,從其身上所覆蓋的積雪厚度來看,顯然都是剛死不久的,在這般大冷的天氣裏,那血還沒有完全凝固,仍在汩汩的流淌著。


    除此之外,隻有三兩處被山風吹積起來的大雪丘,遠遠的立在一旁。放眼望去,一片空蕩蕩的,滿是死寂,隻是所有人都深切的知曉,此事必然大有蹊蹺。


    且不說這一眾人等都是行慣了刀頭舔血的江湖人士,即便是那一眾馬匹,也都是在雪崩之時,恰恰靠近廟門而得獲其生的軍馬。這一眾軍馬從體型及編號上來看,都是飽經戰陣的,自是對這流血死屍之類的場麵見之頗多,並不應懼怕才對,可此時卻一個個高聲長鳴,連連欲退,大是驚恐不已,這裏邊肯定有什麽問題。


    那兩個青山弟子,各提長刀左右為防,輕輕的踩著積雪一路向前行去,正正走到離著那一片死屍僅有十餘步的時候。走在前邊的小瘦子蹲下身來,仔細看了看。隨而衝這身後大聲喊道:“沒事兒,沒事兒,這是狼的腳……”


    “嗷!”陡然間,響出一聲大吼,緊接著,就從那路旁的雪堆裏猛的衝出一道藍光,直似激閃一般狂奔了出來。


    那個蹲在地上的小瘦子,還沒等站起身來,腦袋一下就沒了,空剩了一副軀殼,晃了幾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旁邊那個弟子倒是反應的快一些,急忙抽身一躍,揮刀擋去,卻聽哢嚓一聲,那長刀連同半邊手臂全都被一衝而斷,可那藍光仍是來勢不減,直直疾射而來。


    當,當當當……


    光到近前,劉瑞東一踩馬鞍,淩空躍起,便是一連七劍迅疾而出。


    哢嚓,噗嗤……


    那藍光稍做一頓,正正撞在了他的坐騎上,那軍馬的腦袋立時被撞的粉碎,血肉橫飛。


    嗖!


    就在這時,從車棚裏飛出一道白芒,正與那藍光碰了個正著,隻聽當的一聲脆響,那藍光被打了個激靈,徑自躍出,落在了一旁。


    且在這時,大家才看的清,就在十丈開外的雪地上,正正蹲著一頭極為健碩的巨狼,這巨狼足足有小牛般大小,渾身上下滿布著藍色的磷光,正正空瞪著一雙拳大的紅眼,連吐紅舌,惡狠狠的望著眾人。


    刷,刷,


    滄滄滄……


    這馬上眾人盡盡都是江湖老手,誰也不用多說,全都各抽刀劍,跳下馬來,幾個躍步之間就把這大狼死死的圍在了中間。


    “你們都退開,這狼——你們殺不了。”洛寒一撩門簾,跳下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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