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順指望去,這才發覺,就在那山腰百丈之處,遠遠的探出了一道石崖,這石崖上掛著八條臂膀粗細的大鐵索。(.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八條鐵索牢牢的拴在一個鑄鐵長亭之上,正順著峭壁一側緩緩下落。而在江心之中有一座獸脊殘橋,直通腳下的石徑小路。


    “難道,難道是坐這個上去的嗎?”洛寒指了指那亭子,麵露驚訝的問道。


    “正是。”張果答道:“這就是通往青山派的唯一通道,乾坤亭。”


    青山一派立足通州已達數百年,期間大大小小的門派衰亡故去不計其數,而青山一派能延流至今,大半仰仗其地勢之險,易守難攻。


    大青山共分為外山,內山,後山三部。處處都是天然的險要屏障,後又經曆代門人不斷修葺。最終鑄成了險關七十二處,處處都由明暗雙哨嚴加把護。江湖之中素有‘青山險關鬼難渡’之說。


    尤其是眼前的這座乾坤亭,橫山直下,別如出路。若是遭到圍擊,隻需把鐵亭懸在山半腰,任你有萬馬千軍,也隻能望亭興歎,奈何不得。


    洛寒眼望長空,心中大為的驚歎,這江麵之上風浪極大,而那鐵索長亭卻不見有絲毫動蕩,一路緩緩墜下,直至穩穩當當的落在了獸脊之上。


    “三師兄慢走……”


    隨著一聲呼喊,那亭門咣當一聲打了開來,從中搖搖晃晃的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大約有二十七八歲,穿著一身白衣,頭發淩亂,醉眼朦朧,手裏緊緊的抓著個酒葫蘆邊走邊喝,不時的還傻笑幾聲。


    洛寒正自發愣,卻被張果拉在一旁,並對那人低頭施禮道:“見過三師兄。”


    那人卻似沒聽見一般,仍邊走邊笑道:“酒,哈哈,好酒啊……”隨而漸行漸遠。


    張果無奈的搖了搖頭,帶著洛寒步入了長亭,亭中有一個小個子青衣人,正提著水桶不斷的衝刷著地麵,那地上滿是嘔吐之物,氣味難聞之極。


    “三師兄又喝多了?”


    “哼,他除了喝酒還會幹什麽!”小個子抬頭一見是張果,很是氣憤的抱怨道:“這小子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哪還有半點師兄的樣子?真不知道當初怎麽就選了他做親傳弟子的,你說大師兄,處事得體,門裏門外都辦置得井井有條,二師兄武功高強,在江湖之上也頗有些威望,怎麽到了他這兒,就是這副爛德行?!聽說最近還跟碎石鎮上的一個小寡婦搞上了,咱這青山派的臉麵都快讓他給丟盡了!”


    洛寒自是不便言語,張果也隻是笑笑沒說話,那人又獨自嘮叨了半天,這才把水桶一扔,吹響了胸前的短笛。


    隨即那長亭便又在鐵索的拉動之下,緩緩的向上升去。


    …………


    兩人上得山來,沿著一條青石小路順山而行,這一路上,人漸漸的多了起來,來來去去的青衣弟子們,各個攜刀帶劍,行路如風,看來都有一身很是不錯的功底在身。


    洛寒跟著張果一連穿過了三層院落,這才在一扇寬大的石門前停住了腳。


    石門前有個滿臉麻子的灰衣人正守在那,一見張果忙笑著上前打招呼道:“張師兄可有什麽吩咐?”


    張果也不答話,隻是把手中的小竹片遞了上去。轉而衝洛寒道:“這裏邊就是灶事間了,你在這兒好好幹活,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嗯,你放心吧,張哥。”洛寒很是感激,重重的應了一聲。


    張果這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而去。


    這一幕看得那個灰衣人很是奇怪:這每次來了新人,門中的弟子也僅僅是領上山來,就指一條路,讓他們自行尋來,哪有像這樣一直送到大門口的?況且這張果可是大師兄的親隨啊,看樣子他和這小子的關係很是不一般,我這可千萬別怠慢了去。(.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他心裏如此想著,那臉上的笑容便沒有習慣性的褪去,而是親切的招呼道:“小兄弟,這邊來。”


    洛寒隨著那漢子,拐進了一棟小木樓裏。領了一身灰色的褂子,一雙厚底兒布鞋,接著便有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老先生,在一本名冊上寫上了他的名字。轉而抬頭問道:“你是受何人引薦,或是想跟隨何人啊?”


    “李俊郎。”洛寒脫口而出。


    這名字三叔已經跟他說過了好多遍,說他原本奔走在鄉間,專給人做紅白宴。一次喝多了酒醉倒在路旁,若不是洛三眼把他背了回來,恐怕他早就喂了狼了。


    可別看這家夥的酒品不怎麽樣,人品倒是還不賴,心裏一直存著報恩的念頭,有個啥好事兒總惦著三叔,就連那喂馬的活計也都是他給安置的。這不,現在洛寒又借了個光。


    “李俊郎?”那老頭兒倒是聽得有些發愣,隨即在那本名冊上翻了翻,這才笑道:“哦,這不就是李禿子嘛,怎麽還起了個這麽騷氣的名兒,哈哈……去吧去吧,後院湯字房,找李禿子便是。”


    洛寒謝過了那老先生,直奔後院而來。


    後院裏是一片大石房,


    這片石房修建的極為闊氣,約有幾十間,一字排開,百米多長。從敞開的石門便可看出,有的裏邊裝的是米,有的是柴,有的在釀酒,有的在和麵。每間裏都有幾個灰衣人在緊張的忙碌著,整個場麵一派紛亂,然而卻又是那麽的井然有序。


    洛寒稍愣了下,便就近尋了個人問清了湯字房的位置,快步走來。


    “醋一勺。”


    “茴香兩把。”


    “鹽半勺”


    ……


    “落菜―――澆湯。”


    湯字房比其他的房間略大些,門口一連支開了四五口大鍋,每口鍋前都站著一個青年小廝,手裏拎著柄長勺子,按照吩咐機械的操作著。


    就在門口的樹底下,迎麵坐著個大胖子。這人年約五十歲上下,滿麵紅光,渾身都是肥肉。頭頂油光鋥亮不剩半根頭發,可在兩耳及後腦處卻是發絲黑密一派生機,手裏拎著個小茶壺,一邊閉著眼睛美滋滋的喝著,一邊有一聲,沒一聲的喊著。


    洛寒靜靜的站在一旁,心中暗道:“莫非這人就是李禿子?卻也難怪那老頭得知他的名字時頓覺好笑了,這和‘俊’字確是半點不搭邊兒。可叫他李禿子卻也不全對,這明明是應該叫李半禿嘛。”


    洛寒心中覺得好笑,卻不敢外露半分。直等那人不再發話,這才上前問道:“大伯,請問您就是李俊郎李師傅嗎?”


    那禿子聞聽緩緩的睜開眼來,上上下下掃量了洛寒一番,突然問道:“洛三眼洛兄弟是你什麽人?”


    “是我本家三叔。”


    “哦?”李禿子放下了茶壺,瞪大眼來重新掃量了洛眼一番。這才點點頭道:“你這娃子機靈倒是滿機靈的,就是瘦了點兒。不過這倒沒啥,跟著我李禿子自是吃喝不愁,用不了半年準把你養成個小胖子,哈哈……小寶!”李禿子咧著大嘴說著說著,突然轉頭朝著屋裏大喊道。


    “來了師傅!”隨著一聲爽利的應答,從屋裏快步跑出一個小黑胖子來。


    “喏,這是你新來的小師弟……呃,你叫個啥?”


    “師傅,我叫洛寒。”洛寒一聽他已把自己介紹成小師弟了,當下便直接改了口道。


    “嗯,好。”李禿子讚賞的望了他一眼,轉頭吩咐那小胖子道:“你先帶他四處轉轉,熟悉熟悉這地兒,再給他講下山門裏的規矩,可別到時犯了事兒。嗯……還有,要是得空……”李禿子說著輕輕的晃了晃手裏的小茶壺。


    “嘿嘿,曉得,曉得。“那小胖子咧嘴一笑,隨即拉起洛寒便走。


    這小胖子自稱叫陳阿寶,比洛寒大兩歲,可在這山門之中已幹了三年多了。對這裏的情況很是熟悉,他帶著洛寒一邊在院裏轉著,告訴他哪個是味字房,哪個是肉字房,每個房口兒都是幹嘛用的,一邊給他講了下山門裏的大概情形。


    這山門之中規矩頗多,等級森嚴。


    自掌門之下有三大長老,分別掌管著懲劍院,百花穀,修心閣。


    再其下有三位堂主,因其都是山門親傳弟子,所以大家也都習慣的稱其為師兄:


    大師兄穀敬軒,掌管臥虎堂,負責駐防調度,及一應門內之事。


    二師兄楊乃康,掌管騰龍堂,肩負外事,及與江湖上其他門派的交割禮往。


    三師兄李多歡,掌管飛鷹堂,專職看護師門禁地藏劍閣。


    餘下依次便為護法,執事,及一應門內弟子。而像灶事間這類的雜事部門也隻能是排在最末等,畢竟這是江湖門派,門中弟子自是要比雜役們金貴的多。


    可若是犯了錯,那山規門罰卻不曾為此減輕了半分去,反而更加的嚴厲。輕則要受以竹杖鞭刑,重了那可都是要掉腦袋的。


    最後陳阿寶總結道:“你隻消記得凡事錯不得,任人惹不得,隻需老老實實的幹……哎呦,我還差點忘了。”說著說著他突然一拍後腦勺兒衝洛寒道:“你且稍等一會兒,我這去去就來……”隨即一溜煙的鑽進了酒字房裏去。


    洛寒點了點頭,眼望著麵前的長房大院卻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哎,卻不想,做個小徒工也有這般的凶險。不過還好,我這總算是留在山上了,給爹治病的希望也大了上一分。隻是不知道這還要熬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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