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城東,陳府後院。


    深夜時分,


    年過五旬的家宅主人陳琛,卻無心睡眠。


    他背著雙手,在院中來回踱步,腳步急促又沉重。


    陳琛眉頭緊鎖,眼神中滿是焦慮與不安。


    作為小皇帝的帝師、大金末年著名文人,肱股之臣。


    大金還在世的時候,就備受尊崇。


    亡國後也矢誌不移,仍忠心於統宣小皇帝,繼續潛伏在津門。


    身處靜園之外,陳琛利用每天講課的機會,不斷將外界遺老消息,傳遞給太後和小皇帝。


    津門倭國租界駐軍與皇室的私下勾結,亦是由陳琛充當中介之人促成。


    可惜……今日突然發生了驚人變故!


    那個地痞流氓出身的青年黨黨魁,竟然帶兵闖入皇家園林!


    如今太後、皇帝落入他手,也不知是何結果。


    “唉……”陳琛幽幽吐出一口鬱氣。


    他雙手時而緊握,時而鬆開,似乎在努力尋找一個,可以緩解內心焦急的方式。


    最終涵養極深的帝師,還是選擇了簡單又優雅的國粹,發泄心頭鬱氣和憤怒。


    “狗入的王梟!王八蛋!無君無父的逆賊!!”


    陳琛罵完一臉悲傷,朝著靜園方向,深深一禮:


    “皇上啊…都是微臣無能!老臣一定聯絡忠臣良將,將您救出火坑!”


    這時,院外忽然響起一陣陣驚呼與密集腳步聲。


    “老爺!有亂兵闖來了!!”一名值守仆人跌跌撞撞跑進後院。


    陳琛直起腰,驚訝向外看去。


    待看到一隊如狼似虎的青年軍時,陳帝師驟然瞪圓了眼睛: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嘭!


    “老狗!你事發了!”陳二狗一腳踹翻陳琛,冷聲喝道:


    “奉黨魁命令,抄家滅族!”


    “殺!!”


    “你們——!”陳琛哆哆嗦嗦指著一幫青年軍,還想再說,


    兩名青年軍士兵手持毛瑟步槍,大步上前。


    槍口下,鋒利的刺刀閃爍著森冷寒芒!


    噗!噗!


    兩柄刺刀狠狠刺入陳帝師胸膛。


    陳琛神色痛苦,長袍胸前逐漸被鮮血染紅,後背無力地摔在地磚上。


    兩名士兵神色冷漠,舉起步槍,再次補刀!


    青年軍士兵們三人一組,熟練地闖入後房,踹開大門,破門而入。


    “啊!!”


    家眷的尖叫聲剛剛響起,下一秒卻戛然而止……


    一件件文玩、金銀被搜出,匯集放置在陳帝師屍體旁。


    陳琛空洞無神的雙眼,呆呆望著多年聚斂的家財。


    …


    同一時間,


    津門城西,鄭家大宅。


    書房內,


    前大金著名文人、統宣小皇帝幕僚鄭胥,正趴在書桌上奮筆疾書。


    信中將今天皇室發生的變故講述一遍,直言王梟殘忍暴虐,請求肅王號召各地遺臣,盡快前來津門救駕……


    一封密信寫完,


    鄭胥拿起正要塞進信封,忽然聽到宅院裏響起一聲驚恐慘叫。


    踏踏踏——


    腳步聲靠近書房。


    嘭!書房大門被一腳踹開。


    馮勇帶著三名士兵闖入書房。


    完了!吾命休矣!鄭胥臉色慘白,癱倒在椅子上。


    “殺!”馮勇擺擺手,轉身走出書房。


    哢嚓~!士兵們拉上槍栓,槍口對準大金餘孽。


    砰砰砰!


    鄭胥胸膛、腦袋連中三槍,慘死當場。


    “抄家!”馮勇站在院子裏,朗聲喝道:


    “都給老子搜仔細點!!”


    深夜,


    名單暴露,潛藏在津門的大金遺老遺少,遭了血光之災!


    一箱箱金銀財寶被打包拉回了城南王府……


    王府後院,


    王梟叼著煙,靜靜坐在門廊下。


    吱呀~兩側房門打開。


    宮若梅一身黑色長裙,垂手而立,抬眸望著王梟的背影。


    趙玉璞走出房間,歪頭掃了宮若梅一眼。


    她回過頭來,皺眉注視著一隊隊往來搬運財寶的士兵,好奇問道:


    “你又把誰搶了?”


    “津門女真餘孽”,王梟頭也不回,隨口回答。


    趙大小姐緩步上前,坐在自家未婚夫身側,沒好氣道:


    “從白天搬到晚上,能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


    王梟揉了揉白皙小手,輕笑道:


    “你睡你的,後院放不下了,待會兒剩下的都放在前院。”


    趙玉璞挪了挪屁股,腦袋靠在王梟肩頭,笑容玩味:


    “你留著宮家父女,應該是為了武行吧,你準備什麽時候對武行下手?”


    “明天…”王梟彈飛煙頭,側頭看向宮若梅,語氣異常平靜:


    “告訴宮老頭,明天不要壞了我的好事!”


    宮若梅望著笑顏如花的趙大小姐,沉默地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間。


    “明天一定要帶著我!”趙玉璞伸手挽住王梟手臂,明眸發亮,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未婚夫。


    王梟攬住趙玉璞纖細腰身,挑眉壞笑道:


    “想讓我帶著你,那要看你今晚的表現了…”


    趙玉璞紅唇彎彎,嫵媚一笑:“還沒結婚呢~不過可以給你點甜頭…”


    …


    翌日清晨,城西八卦門武館。


    今日是一代宗師宮義田收徒之日。


    津門大小武館館主收到邀請,早早便趕到八卦門觀禮。


    自金末年間,各國洋人屢次打破龍國國門,朝廷開始提倡習武保家衛國,抗擊洋鬼子。


    津門自此出現第一家武館,武術之風開始盛行。


    時至今日,


    津門已成為北地武林聖地,龍國各大小拳種,皆以進入津門搏名為榮,武風長盛不衰。


    …


    八卦門,練武場。


    條案上擺放著曆代祖師牌位,兩側香燭冒起嫋嫋青煙。


    開闊的練武場兩側,坐滿了到場觀禮的七十三家武館館主。


    眾人彼此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


    “自馬武以後,宮師傅早已不對外收徒,為何今日又有了收徒的想法?”


    “收的是何人,你們知道嗎?”


    “我也不知”,身旁館主微微搖頭:


    “也許是遇上武學奇才,宮師傅見獵心喜,畢竟關門弟子馬武已經沒了。”


    馬武怎麽死的,在場館主們心知肚明,卻沒人敢說出來罪魁禍首。


    如今那位凶手已經成了津門隻手遮天的狠人!


    提起馬武,有人麵露惋惜、有人眼含嘲諷……


    眾人嘴裏議論著,目光不時望向條案前端坐的宮義田和宮若梅。


    宮義田手按太師椅扶手,雙眼掃過眾人,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今天對津門武行來說,將迎來一場大難!


    能不能和平收場,就看自己那個徒弟的心情,還有這些館主識不識相了。


    宮義田下首首位,一位年約五旬的老者緩緩站起身,淡淡問道:


    “宮師傅,自古以來收徒都是徒弟等師父,


    還要提前拜見武行前輩,您這位徒弟倒是好大的架子呀~”


    “我們一早趕來,已經等了他兩個小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收我們當徒弟呢。”


    老者話裏有話,指桑罵槐。


    “方老說的對!”幾位館主紛紛開口幫腔:


    “這成何體統,老輩的規矩都忘光了吧!”


    宮若梅黛眉微蹙,上前想要理論。


    “若梅…”宮老頭低聲喝止女兒,微微搖頭。


    方勝目光掃過上首的宮老頭,嘴角微微上揚。


    雙方出身、年齡相近,可以說是同為津門武行執牛耳者,


    但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憑什麽你宮義田要壓我方勝半頭?!


    “無規矩不成方圓,這收的是什麽徒弟?!”眾人有些躁動,議論聲大起。


    宮義田起身抱拳一禮:


    “鄭師傅、各位同道了,小徒事務繁忙,我代他向諸位同道道歉,還請大家再稍等片刻。”


    方勝冷笑一聲,“我們來是給你宗師傅麵子,


    你卻收徒無方,還是先教徒弟學好規矩,再來辦收徒儀式吧。”


    “免得他像馬武一樣,以後再慘死街頭……”


    方勝不再顧及顏麵,拂袖而去。


    “方勝!”宮若梅麵若冰霜,冷聲質問道:


    “你也是武行老人,口不積德,又算什麽前輩?!”


    對方指著鼻子嘲諷,饒是宗義田城府頗深,也不禁臉色一沉。


    一眾館主也紛紛起身,準備跟著方勝離開。


    這時!


    踏踏踏——


    武館練武場外,忽然響起一陣密集腳步聲……


    宮義田雙眼微沉,冷冷掃過方勝和眾人:


    “諸位今天不用走了,你們口中所說的,我那個不守規矩的劣徒


    ——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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