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宗主也不太確定,他查探過溪兒的元神,並沒有異常。


    但為何會突然有這樣大的變化呢?


    出於對徒弟的信任,他決定親自問。


    林絮溪站在花圃外,垂眸看著宗主藏青色的道袍擠進茂密的翠綠色,搖頭笑道:“無事,隻是看開了而已。”


    在最敬愛的宗主麵前,林絮溪怕撒謊會露出馬腳,都不敢與宗主對視。


    垂眸伸手去撥弄固元草的葉子,笑道:“宗主這靈草養得極好。”掐下一截嫩芽,在鼻尖晃了晃。


    “當真?”並沒有給徒兒轉移話題的機會,宗主再問。


    “當真。”林絮溪深嗅草藥香,穩住心神後抬頭看向宗主,表現得更坦然一些,笑道:“我隻是覺得這些年沒有突破,是該放下符山的事情好好修煉了。”


    她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宗主食指和拇指將嫩葉碾出荼蘼的青草香,點頭道:“你如此想最好,從前你為那些弟子費心費力,懈怠了自己。你天生靈骨,符藥雙修,若是為那些瑣事蹉跎時間,實在可惜。”


    說實話,宗主真的希望溪兒能專心修煉,看看天生靈骨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是否真如那個夢一般,能成大道。


    “是,我想通了也想開了。”林絮溪點頭,笑道:“此番與殷黎師兄去秘境,或許會有奇遇。”


    “嗯。”


    林絮溪與宗主一起打理藥圃,一直到晚上才回去。


    到寢殿門口,林絮溪發現屋內有人。


    有膽子進她的寢殿,除了那個狗東西之外還能是誰?


    林絮溪原本想走,懶得與他爭吵。但又想起寢殿是她的,布置家具什麽都是她費心費力,要走也該是江司寒走。


    思及此,她直接推門進去。


    聽到開門聲,江司寒端坐在鼓凳上,斜眼瞥見進來的女子,隨即收回目光。


    他就這樣端坐著,等林絮溪來解釋。


    林絮溪進去後,隻當這人不存在,越過他往右手邊去,繞過多寶閣後在書案前忙起來。


    “咳咳——”


    枯坐的江司寒故意咳嗽一聲,試圖引起屋中另外一個人的注意。


    隻是時間一點點過去,還是沒有回應。


    江司寒又咳嗽一聲,“咳咳——”


    林絮溪有些煩,放下筆透過多寶閣的空隙看到那個背影,不耐煩道:“咳咳咳,晦氣!滾出去!”


    “林絮溪!”


    居然說他晦氣,江司寒一拍桌子站起來,繞過多寶閣走進來,叱罵道:“你今日太過分了!簡直不知所謂!”


    “今日過分的人是你吧!”林絮溪放下手中沾著朱砂的狼毫筆,左手背在身後挺直腰板反問:“我哪裏過分?”


    “你居然對我動手,當著所有弟子的麵對我動手!”而且還讓我輸得那麽快那麽慘,顏麵盡失。


    江司寒在意的其實是顏麵盡失這事兒,冷笑道:“你便是這樣做我的道侶的?”


    “是你先不顧我的顏麵,在眾弟子麵前責備我,甚至先動手。你讓我顧慮你的顏麵,你可曾顧慮我的臉麵?”


    林絮溪甩袖,繞過書案走到江司寒麵前,“我問你,你閉關前是誰當著弟子的麵斥責我,說我無德無能,若不是你也當不了這個真人。”


    “又是誰,對著魏於筠和言曜說,你師娘也就隻會處理這些瑣事,修為毫無長進。若非我替你處理這些瑣事,你怎麽能年年閉關到元嬰後期!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


    林絮溪向前逼近一步,她雖然沒有江司寒高,但氣勢太盛。


    將對方壓得死死的。


    你妒忌我就想處處打壓我言語羞辱我。


    “江司寒啊江司寒,拿人當鋤頭去犁地也不該這樣高高在上吧。”


    “那也是你該做的。”江司寒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還覺得是林絮溪無理取鬧,冷笑道:“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誰又像你這般,做這些小事瑣事就耿耿於懷,到處想要邀功,恨不得讓天下人對你感恩戴德。”


    “你可知,我從睜眼就要應對符山兩百多位弟子的事務。靈石分配,任務規劃,哪位弟子外出又該準備什麽東西,去哪裏,可有危險。弟子們的課業進度,我事事關心。若有弟子外出受傷,我又得煉藥治傷親自照顧。”


    “我從睜眼到閉眼,全都是符山的事務。我可有自己的時間?既然你說是小事瑣事,那你就自己去做吧。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林絮溪撞開江司寒,走出耳室,頭也不回道:“我過幾日要外出曆練,符山的事情本就該是你來負責,我不會再管。”


    “林絮溪!”江司寒拽住女人的手腕,眼神狠厲,咬牙切齒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對我道歉,然後繼續管理符山,我還能原諒你。”


    這是他給林絮溪最後一次機會,這個女人若再給臉不要臉,那就休怪他無情。


    “休想。”


    當她還是從前蠢兮兮什麽都不懂的人?


    林絮溪想把手扯回來,但奈何對方力氣太大,根本扯不動。她幹脆抬起右手,一巴掌扇過去。


    啪的一聲,將人打蒙。


    江司寒沒想到林絮溪真的敢打他,下意識鬆開手捂住被打的臉頰,一臉難以置信,“你!你就不怕我解開道侶羈絆嗎?”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林絮溪甩了甩右手,冷笑道:“等我去秘境回來,我便稟明宗主,我們解開道侶羈絆。”


    若不是道侶羈絆解開麻煩,需要個把月時間不夠,她早就按著江司寒的頭解開了。


    “瘋了,你真是瘋了!”


    “是啊,我瘋了你也瘋了。”林絮溪把人趕出去,將大門關上。


    這一吵真是痛快,將林絮溪這些年委屈全都吵出來。


    她從前和江司寒也有舉案齊眉,恩愛非常的日子。


    她與那些弟子,從前也有母慈子孝,溫馨和睦的時光。


    但這些,又換來什麽?


    她是江司寒打理符山趁手的工具,是那些弟子自由索取的儲物戒,也是容歆陷害嫉妒的目標,卻唯獨不是一個人。


    憑什麽?


    “你們都是為了自己,倒顯得我的付出像是個傻子。”


    林絮溪背靠著門,慢慢滑下去蹲坐到地上。


    她能猜到江司寒之所以暗自修煉無情道,就是要壓自己一頭。所以,她白日出手,將江司寒壓製得抬不起頭來。


    手掌按在冷冰冰的青石板上,心比石板冷。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撐地慢慢站起來,起身後又是從前溫和有禮的林絮溪。隻是她的心,她的善意不再隨隨便便地給出去了。


    江司寒氣衝衝地離開,可走出去後又不知要去哪裏。


    “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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