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椅子上坐著一位俊逸男子,樣貌自是不必說。劍眉星目,隻是看著氣質高冷,不好接近。與平常藥修溫潤的樣子,大不相同。


    而底下一人跪著一人站著。


    但跪著的那一位鼻青臉腫,手臂也脫臼晃晃悠悠隨著衣袖蕩來蕩去。


    而站著那一位,趾高氣揚,麵對兩位長輩也是毫無尊敬之意。


    周景越心裏惱恨:林絮溪怎麽還沒來,磨磨蹭蹭的。


    神識的傷口還在作痛,疼得周景越越發不耐。難道林絮溪知道他的打算?不打算來?


    不,不可能,林絮溪那麽賤。前些日子打傷他,肯定會來贖罪的。


    “周景越,你可知罪。”


    上首殷真人的嗬斥周景越一點都沒往心裏去。


    “不知!”他還囂張挑釁。


    反正宗主和殷真人不會發落他,等林絮溪來後,過錯她會幫忙擔著的。


    他的罪過至少要被丟到秋水淵,上次也是她代他受過,這一次肯定也會來。這樣,他得了藥,又把林絮溪坑進秋水淵。


    一石二鳥。


    突然身後傳來腳步聲,周景越回頭,卻怔在原地。


    他看著進來穿著螺甸紫衣裳的女子搖曳而來,隨著對方走近,嘴張得越來越大。


    進來的女子如畫中仙女,眉如細柳,優雅婉約。漆黑如墨的秋水眸中此時裝著笑意。身姿婀娜,真如美玉熒光。


    這,這個溫柔清貴,步履優雅的女子是他師娘?


    是那個不討人喜歡令整個符山厭惡的林絮溪?


    不,不可能!


    坐在宗主左下方的殷黎下意識挺起已經夠板正的背,目光沒能從進來的女子身上挪開一分。


    冷冰冰的眸子第一次出現類似溫柔的神色。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林絮溪的時候,心抑製不住狂跳。好似看到從前的小師妹,那個聰慧溫良,外柔內剛的奇女子。


    “師娘!”


    驚豔之後,周景越看到殷真人的反應,心裏越恨林絮溪。她總是故意打扮好看,背著師父勾搭這個勾搭那個。


    歆姨說得對,林絮溪就是個三心二意,水性楊花的女子。


    歆姨此前說漏嘴,說撞見兩次師娘趁著師父閉關,去藥山殷黎幽會。


    這一次怕也是知道要見殷真人,才故意穿得那麽好看的吧。


    被撞見的都有兩次,周景越都不敢想平日裏他們到底有多放肆。


    真是可惡,下賤二字就是來形容她的,隻是可憐師父用心修煉卻被戴綠帽。我呸,不安分的東西。


    “師娘。”


    叫第一聲,周景越沒得到回應還以為是師娘沒聽到,又不耐煩再叫一句。


    林絮溪眼中隻有坐在上首,對著她笑的宗主,完全忽略大殿內還有其他人。


    “你!”


    完全被忽略的周景越,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林絮溪略過他,往前麵走。


    “你是瘋了嗎?”我才是你徒弟。


    平複內心情緒後林絮溪撩起裙擺,跪地三叩首,再抬頭已強行將眼淚壓回去。


    “林絮溪,拜見宗主。宗主萬年安康。”


    那時宗主是整個宗門裏唯一的化神期大能。看上去仙風道骨,但慈祥耐心,對徒弟和宗門弟子都是極好的。


    林絮溪永遠忘不了那一日,血染紅宗主的白發和長須,一身傷口。


    那些傷口是被人吸走修為,在活著時一刀一刀劃出來的,深可見骨。皮肉翻出,露出森森白骨。


    就算那麽疼,宗主手中還攥著從前她第一次送給宗主的一個小香囊。


    那個小香囊是她第一日進玄宇宗第一次見宗主時送的,離開人界時母後說日後要換個人指引前路,你要好好敬重他。


    所以,林絮溪送了一個她親手做的小香囊。


    ‘溪兒送的,我一定時時刻刻貼身放著。’


    “怎麽?”


    當著外人的麵,宗主不好喚徒兒小名。


    將拂塵甩到另外一邊,他抬起右手虛空將跪地的徒兒扶起,“怎麽行如此大禮?我不罰周景越便是了。”


    看林絮溪如此,殷黎抿緊嘴角,越發高冷。


    每每總是如此,到最後周景越倚仗小師妹的庇護總能逃脫懲罰。


    周景越越發得意張狂起來,轉頭狠狠瞪一眼跪在地上的弟子,低聲警告道:“下次,我要什麽你最好給我乖乖交出來。”


    這話也落在跪在前麵的林絮溪耳朵裏,這樣惡劣?


    從前她嚴厲教導,怎麽周景越會變成這樣?


    藥山弟子被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哭。他就算有眼淚,都隻能往肚子裏咽。


    “不。”


    林絮溪搖頭,順著宗主的力道起身,坐到宗主右手邊的椅子上,“我是來了解前因後果的。”


    她並沒有馬上要求宗主把人打進秋水淵。


    “周景越想要藥山弟子祿豐的一株草藥,祿豐不願給他,便遭當眾毆打。”殷黎沒偏袒任何人。


    他為人就是這樣高冷,薄唇吐出來的話落到人耳朵裏就是冰渣子。


    言簡意賅,條理清晰。


    林絮溪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藥山弟子,虛空抬手先扶起地上跪著的弟子,溫聲詢問:“真的?”


    若真是如此,那不是他的錯,該跪的另有其人。


    “是,是。”弟子強忍著疼,點頭道:“那一株草藥是我無意間種出來的,其他師兄師弟都為我高興。隻是,隻是周師兄過來,二話不說就要,我不肯。”


    “周景越,可是如此?”林絮溪眼神掃過囂張跋扈的少年。


    此時她的眼神不再溫和,冷得像是十二月的寒冰。


    “是。”周景越被這個眼神看得心裏發慌,但還是梗著脖子不肯認錯,“那藥對這個弟子毫無用處。你前幾日無緣無故責罰我,還叫我受一百煉魂鞭。我神識受傷,難道拿些藥,不應當嗎?”


    “既然你認,那我也不算冤枉你。你欺淩同門此乃第一罪。不問自要則為搶,此乃第二罪。不敬宗主真人,此乃第三罪。可認否?”


    被林絮溪一一數出罪狀,周景越卻沒有察覺到她意思,還嘴硬點頭,“是又如何?”


    林絮溪一拍扶手,威壓降下。


    本來還在嘴硬的周景越,突然被一股威壓強行壓得撲通單膝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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