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清幽雅致的庭院中。


    一條卵石小路穿過庭院,牆角翠竹叢生,清澈的池塘裏,錦鯉在荷葉間遊動。


    院內石桌上,擺放著瓜果和茶點。


    周清羽一身月白雲紗長裙,身段窈窕修長,端莊優雅的坐在一張石凳上。


    “書”坐在她身旁,娓娓道來。


    “自上古黑暗時代過去後,天地靈氣充盈起來,人族的主題就從抗擊陰物,變成了王朝爭霸。”


    “就拿我們大晉來說,大晉位於大陸中央,是百戰之地。”


    “能和我們大晉爭霸的主要有北陸的草原蒙族和南方的大齊。”


    “相對而言,定州魂寂山脈的陰物,對大晉的威脅還沒有那麽大,對人族更是。”


    “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黑暗時代已經過去,人族不需要救贖,我們也不是什麽救世主。”


    “唐雁肯定跟你說過,我們的職責是消滅所有的陰物和邪修。”


    “嗯。”周清羽點了點頭。


    對她這個新人,唐雁一直提醒她,給她灌輸要消滅陰物和邪修的理念,說這是作為浩然器主人的職責。


    “她說的對,但不全對。”


    “消滅陰物和邪修。”


    “那位都沒能做到的事,我們又怎麽可能做到。”


    “那位整合人族所有力量,結束了那個黑暗時代,讓人族成了大陸的主人,但他沒有消滅所有陰物和邪修,為什麽?”


    “因為邪修和陰物是除不盡的,隻要人族沒有滅亡,陰物和邪修就不能被消滅。”


    “更何況現在大陸各方勢力都忙著攻伐,沒有投入多少力量對付陰物和邪修。”


    “我們浩然要做的從來都不是消滅,而是抑製,將陰物和邪修作亂盡可能壓製到最小。”


    “唐雁跟你說的,消滅陰物和邪修,太不現實。”


    周清羽俏臉嚴肅,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在和陰物以及邪修的戰鬥中,唐雁是個很好的隊友,你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她。”


    “書”說道。


    “但在平時處理一些事情的時候,她很執著,並且有些認死理。”


    “她喜歡貫徹自己的正義和某些理念,並把這強加於別人身上。”


    “說實話由她來帶新人,我有點不放心,但我確實沒有時間,其他成員也忙著在大陸各地處理陰物和邪修動亂。”“書”有些無奈的道。


    “她的能力,你可以信任。”


    “你可以學習她對付陰物的手段和經驗。”


    “但她的某些理念和行事風格,你最好不要學。”


    “遵從你現在的本心。”


    “否則若你真受到她的影響,做出某些偏激的事情,你可能會追悔莫及。”


    “書”看著周清羽,一臉嚴肅的道。


    “我明白。”周清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幾天接觸下來,她發現唐雁確實和“書”說的那樣,她在調查蘇黯的事情上表現的很執著。


    她口口聲聲說蘇黯隻是嫌疑人,但周清羽覺得她已經把蘇黯當成了這場截殺的幕後黑手。


    她現在的所作所為隻是在找能夠支持她結論的證據而已。


    “浩然是一個很鬆散的組織,就像我現在做的不是和陰物邪修戰鬥,而是在這裏跟你傳授一些經驗,很快我就會走。”


    “準確來說,浩然是一個由一群誌同道合的人組成的鬆散聯盟。”


    “在這個組織裏,你首先是你自己。”


    “也就是說,你首先是周府長房大小姐,然後你才是浩然的一員,對付陰物和邪修這種事,不是你必須完成的義務,而是你的某種誌向。”


    “唐雁她……不是這麽說的。”周清羽略作沉吟,說道。


    “她說,我們浩然的成員,消滅陰物和邪修,就是我們的第一職責。”


    “她的經曆,有些複雜。”


    “書”撫摸著光潔的下頜,思忖了片刻。


    “她曾目睹自己的家人被邪修以一種近乎淩遲的方式虐殺,她背負著血海深仇。”


    “所以對她來說,消滅陰物和邪修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優先程度超過其它所有事情。”


    “她是浩然內部少有的鐵血派。”


    “至於你,不要學她,雖然你也是為了給那些人報仇,才選擇加入浩然。”


    “但你還有很多家人和朋友不是嗎?”


    “不要像她一樣,每天除了修煉,磨礪武藝,就是琢磨怎麽殺死陰物和邪修。”


    “她活的我看著都覺得很累。”


    “嗯。”周清羽點頭。


    確實,雖然小嬋、廖姨和侍衛隊長都是和她關係親近的人。


    但她還有父母家人,有王詩詩這樣的好閨蜜,還有蘇黯這個……朋友。


    “我們的敵人除了陰物和邪修,但是還有一群人。”


    “這群人中大部分是我們的敵人,但還有一小部分,和我們處於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甚至可以是我們的朋友。”


    “他們被稱為王使。”


    “魂寂山脈是大陸最大的陰物聚集之地,魂寂山脈的統治者,被稱為“魂寂諸王”。”


    “而王使,便是魂寂諸王的使者,代言人,他們替魂寂諸王在大陸各處,為它們辦事。”


    “魂寂山脈的“王”中,大部分還未至上三境。”


    “沒有上三境實力嗎?”周清羽有些詫異。


    “我以為能被稱為“王”,它們應該不隻是中三境?”


    “你當上三境修士成什麽了。”“書”輕笑著搖了搖頭。


    “三位大學士、四個上將和四個封號將軍裏麵晉升了上三境的也沒有多少。”


    “這些事情你父親很清楚,你可以多問問他。”


    “七境修士是鳳毛麟角,八境就更少了,整個大陸的八境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會作亂的一般都是這些未入上三境的王,他們需要通過屠殺、獻祭生靈或者收獲血食等方式,讓自己晉升上三境。”


    “所以它們的王使和邪修沒有區別,甚至就是邪修。”


    “但是,上三境的王,如邙山王、錦山王,他們的王使,前者已經很久沒有現於世,後者比較安分,基本沒有主動發起動亂。”


    “這些上三境的王,才是魂寂山脈真正的統治者,它們大都待在魂寂山脈深處,或沉睡,或閉關,處於一種不問世事的狀態。”


    “它們的王使實力大都深不可測,有些甚至擁有王獨有的權柄。”


    “這些王使中的正常修士,就是和我們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人,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我們和他們可以合作。”


    “陰物的種類很多,總體分為四類,鬼物、僵屍、陰獸、冥靈。”


    “鬼物裏麵常見的如水鬼、倀鬼、嬰鬼和縊鬼。”


    “不常見有的畫皮、夢魘、識靈等。”


    “僵屍多為人族屍體所化,也有先天存在的僵屍。”


    “陰獸和妖獸相似,但又大不相同,它們不修天地靈氣,修陰煞之氣,形貌也通常比較詭異,如魈。”


    “猿魈,山魈,魅魈,都是陰獸之屬。”


    “冥靈,是器物誕生的陰物,如人為煉製的紙人,鏡子裏的鏡煞。”


    “陰物誕生很多與人有關,比如說人死後,怨氣衝天,又恰好有足夠的陰煞之氣,就可能化作水鬼、縊鬼之類的鬼物,或者化作僵屍。”


    “紙人、嬰鬼之類的陰物也多為人為製作或煉製而成。”


    “總之,陰物的種類和特性複雜,你學習的知識還有很多,要做好準備。”


    “邪修你了解的多嗎?”“書”問道。


    “暴食、血兵和豢嬰人?”周清羽說出了當時蘇黯給她科普的三種。


    “看來你已經有過一些了解了。”


    “這是三種主流的邪修,還有另外兩種邪法,一種是能吸收正常修士的氣機或法力,名為陰神法,另一種是采補法。”


    “采補法采陰補陽,或者采陽補陰,被采補者,輕則境界跌落,氣血大幅衰敗,重則直接死亡。”


    “修暴食的邪修,大都比較肥胖,京城會控製不住想吃人肉。”


    “修血兵的邪修,大都有血瞳,當然也有少部分沒有的,性格嗜血。”


    “豢嬰人沒有明顯特征,不過豢嬰人在所有邪修中是最危險的。”


    “如果沒有定期給鬼嬰喂藥血食,或者自身過於虛弱無法掌控鬼嬰時,有被鬼嬰反噬的風險。”


    “這些反噬主人的鬼嬰,可能會釀成屠村滅鎮的禍患。”


    “修陰神法的邪修,因吸取他人的氣機或法力,容易出現神誌錯亂,嚴重的甚至會陷入癲狂,分不清自己是誰。”


    “修采補法的邪修,色欲嚴重,上半年就有過一名二境邪修,因欲望過剩,在勾欄精盡人亡的例子。”


    “這些特征是我們和鎮邪司甄別邪修的重要指標。”


    “好了,說了這麽多,我也累了,我該走了。”


    “書”伸了個懶腰,顯露出曼妙玲瓏的曲線。


    “這段時間你就跟在唐雁身邊,多學習一些她對付邪修和陰物的經驗。”


    “我自己那邊脫不開身太久,但是作為浩然的一員,要打聽一些情報什麽的我一般會幫。”


    “對了,你和蘇黯是什麽關係。”


    “書”突然問道。


    “朋友……”


    周清羽略作遲疑。


    “朋友?”


    “書”撓了撓頭。


    “我還以為會出現英雄救美,然後美人以身相許的橋段呢。”


    “就隻是朋友啊。”


    “書”看起來有些失望。


    “我老早就看那司馬玥不順眼了,如果是你進侯府當世子妃,我覺得還不錯。”


    “書”笑吟吟的道。


    麵對她的調笑,周清羽有些羞赧。


    她想告訴“書”,王詩詩才和蘇黯是一對,她和蘇黯隻是朋友。


    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世子妃。”


    周清羽在心裏重複了一聲,臉色有些怔然。


    對她來說,每天的日常就是讀讀詩詞、冥想、看書、研習術法,然後參加個文會或者和王詩詩一起出去玩。


    她沒有考慮過男女之間的事情。


    更沒有想過成親什麽的。


    至於“書”說的,英雄救美後,美人就會愛上英雄,以身相許。


    她好像也沒有吧,她也就是每天都會想去侯府跟蘇黯討教些詩詞和術道知識什麽的。


    周清羽在庭院裏發了很久的呆,等她回過神來,“書”已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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