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謙將掉落在桌案上的紙撿起。


    那首《日暮》便已經是極其出彩的詩,力壓“碎瓊亂玉”和“楊柳依依”,被他選作頭籌。


    所以謝謙對這首遺落的詩也沒有很在意,準備隨意看兩眼,就丟進詩稿堆裏。


    他的目光落在紙上,整個人微微一滯,下一刻,臉色變的嚴肅起來。


    謝謙挺直腰杆,正襟危坐,一隻手撫著須看著手裏的試稿。


    看著看著,謝謙嘴裏不由得發出輕讚。


    “妙!”


    “妙!”


    “我以為《日暮》便已經是錦繡詩篇,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知道是哪個後生能寫出如此佳句。”


    下人已經將詩稿收拾好拿走,汝南王見謝謙還在看著一張翰紙,略顯疑惑,“謝老這是在看什麽,頭籌不是已經選出來了嗎?”


    “非也,有此詩在,《日暮》還當不得頭籌,此詩有望流傳千古。”謝謙輕歎。


    很快,評審時間結束,台上台下眾人端坐著,等待三位評審公布結果。


    “這一次諸位的佳作讓老朽十分滿意。”謝謙露出欣慰的笑容。


    “現在,就由老朽來將我們選出的優秀詩作,為諸位一一展示。”


    下人們將寫著詩的展示板搬到高台上,每個人都能看清上麵寫的內容。


    首先是第一首詩。


    “碎瓊亂玉。”


    “這首詩對應的那幅春雪圖?”


    “寫的真唯美。”


    眾人看到展示板上的詩,開始討論起來。


    “這是謝蘊寫的詩。”周清羽微微沉吟道。


    這首詩契合謝蘊的詩風,她的詩特點就是“美”,意象、意境都很美。


    “這首詩寫的不錯,看詩風應該是謝小姐寫的。”


    “這首詩就是頭籌吧。”


    “應該不會,這是第一首展現的詩。”


    “那接下來就看五殿下的詩了。”


    謝謙公布結果,這首詩的作者正是謝蘊。眾人將目光投向她。


    謝蘊端坐著,一身皎潔如月的白衣,麵容清麗出塵,神色波瀾不驚。


    自己的詩放在第一個展示,謝蘊就知道頭籌肯定不是自己的,不過輸給五皇子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他的詩詞造詣不輸於她。


    很快,下人們將寫有第二首詩的展示板搬上高台。


    眾人看著詩開始討論起來。


    “楊柳依依?”


    “楊柳,依依不舍,妙啊。”


    “寫的是離別,長亭古道。”


    “五殿下善於樂景寫哀情。”


    “五殿下這詩不錯。”


    “所以說頭籌就是五殿下了?”


    “我感覺謝小姐的詩也不差。”


    “是啊,不相上下,應該是並列的一。”


    謝謙公布這首詩的作者後,道,


    “這兩首詩都是難得的佳作,二者難分高下,接下來看第三首詩,這首詩比前兩首還要出色。”


    眾人都露出驚訝之色。


    “謝老的意思是拔頭籌者不是五殿下或謝姑娘,另有其人?”


    “還有誰寫詩能比的上謝蘊和五殿下?”


    周清羽也麵露好奇之色。


    “師妹你就等著看吧,這首詩絕對十分不錯。”郭璞露出自信的微笑。


    很快,下人將寫著第三首詩的展示板抬上高台。


    “日暮群山晚,雲歸眾雁暝。”


    “秋風催木葉,何處問歸期。”


    “木葉?”


    “寫黃昏群山,秋風落葉,用以寄哀思之情,寓情於景。”


    “以木葉刻畫秋日的衰敗和淒涼,襯托思歸之情。”


    “前三句寫景,最後一句表達情感,轉場自然。”


    “這首詩妙啊,不知是出自哪位兄台之首?”


    “五殿下和謝姑娘的詩雖好,但這首詩猶有勝之。”


    “木葉。”謝蘊輕歎口氣,這首詩確實不錯,她要寫出這樣的詩,也不容易,被這首《日暮》打敗,她能接受。


    五殿下也微微皺眉,最終無奈搖頭道,“略輸一籌。”


    “所以這首詩就是頭籌了。”


    “五殿下和謝小姐輸得不冤。”


    “是啊,也不知誰那麽有詩才,藏的那麽嚴實。”


    在眾人矚目中,謝謙目光看向郭璞,宣布道。


    “這首詩的作者是,周大學士的弟子,郭璞。”


    無數道目光向郭璞看去,郭璞感受著這萬眾矚目的感覺。


    他努力想表現出一副寵辱不驚的高人風範,但他的嘴角卻是怎麽都壓不住。尤其是注意到周清羽那投向自己的驚訝目光,心中更加得意。


    “師兄還有如此詩才?”周清羽有點不敢相信,郭璞的詩詞造詣比她好,但也寫不出這種質量的詩。


    看來如師兄所說,他這段時間確實在詩詞之道上精進許多。


    眾人看向郭璞的目光都帶著些許驚訝,郭璞其人他們大多聽說過,畢竟是周大學士的弟子,且其本身也有還算不錯的詩詞造詣,隻是比起五皇子和謝蘊還是不夠看,能寫出超越這兩位的詩,看來是妙手偶得。


    郭璞努力了很久,終於是將自己翹起的嘴角壓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勝券在握的看著評審席,準備等謝謙公布最終結果。


    謝謙撫須一笑,


    “老朽已經公布了前三甲之二,現在為諸位展示我們選出來的最佳詩作。”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皆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還有寫的更好的詩作?”周清羽麵露驚詫。


    謝蘊那首詩她覺得就很不錯了,足以比肩一些詩壇老前輩的詩作,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寫不出來。


    師兄那首《日暮》更加出色,能力壓謝蘊和五殿下。


    但《日暮》居然都隻是第二?那第一該有多優秀?


    郭璞的想法和周清羽一樣,都覺得難以置信。如果不是台上站著的是謝謙和兩位詩壇前輩,他就要站起來提出質疑了。


    謝謙沒有讓眾人等很久,很快,最後一首詩在眾人眼前亮相。


    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


    落針可聞。


    這是眾人看到這首詩後,高台上下的氛圍。


    沒有人說話,眾人緊緊的盯著展示板上那短短二十個字,每個人都是一副震驚的表情。


    眾人仿佛能看到,一條寒江上,大雪紛飛,沒有飛鳥,沒有人煙,天地寂寥,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隻有一位蓑衣客,獨釣於寒江的孤舟之上。


    周清羽打了個寒顫,光潔白皙的手臂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這首詩的感染力和表現力,絕了。


    郭璞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目光在高台上下的眾人之間尋找,想知道是誰,藏的那麽深,竟然能寫出這樣的詩。


    然而郭璞發現每個人都是聚精會神的盯著那首詩,不像是詩的作者,除了……蘇黯。


    他目光平靜,一臉淡然的看著展示板,發現他的目光後,還禮貌的跟他點頭示意。


    這首詩,總不可能是蘇黯寫的吧?


    郭璞腦海中冒出這個荒謬的念頭。


    不可能。


    肯定是蘇黯這個廢柴世子不學無術,鑒賞不出這首詩有多出彩,所以才那麽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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