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師娘。”


    周陸應了一聲,結果一轉頭,就看見陳歲時像隻麻雀似的,蹦蹦跳跳地往紫述園而來。


    “師娘,小師妹她自己回來了。”周陸說完,卻沒人回應他。


    陳歲時抬眼看著周陸,訝異道:“大師兄,你在我屋子門口做什麽?”


    她扒開周陸,往屋子裏看去。


    天塌了。


    秦素嫣慌亂卷著畫軸,放進花瓶裏麵,拂了拂耳邊碎發,欲言又止,“歲時……”


    她真不是故意打開女兒私藏的畫的,她隻是見繩子鬆了,想幫歲時綁好來著。


    不過畫上的少年是誰?


    歲時收藏著他這麽多肖像畫做什麽?


    秦素嫣覺得發現了女兒的秘密,但是被女兒當場抓獲,她現在既心虛又好奇。


    月驚秋眼底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小師妹是暗戀洛淩霄,自己想拿瑤草花救他,但是被她搶先了一步,所以當日才那麽生氣的嗎?


    陳歲時:……


    完了,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但好在隻是娘親和月師姐看見了,不是大師兄那個缺心眼。


    陳歲時深吸了兩口氣,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子。”


    她很認真嚴肅地道:“娘親,月師姐,你們知道的,我從小就不太能記住別人的長相,所以才要出此下策的。”


    月驚秋點頭,小師妹為了記住洛師弟,也是煞費苦心了。


    不過小師妹的方式方法用錯了,洛師弟是個重情義的人,他並不喜歡,刻意針對他,引起他注意力的人。


    小師妹到底還是年紀太小,不懂這些道理。


    秦素嫣沒想太多,畢竟在她看來,自己女兒還小,一門心思撲在修煉上,哪有功夫想這些有的沒的。


    秦素嫣疑惑道:“歲時要記住他做什麽?”


    陳歲時絞盡腦汁的想,最後決定和稀泥,她走到花瓶前,將畫卷都收進了挽仙鐲裏麵,拉著秦素嫣的袖子,“反正有我的用途,娘親你別問了。”


    “好好好,我不問了。”秦素嫣看著女兒撒嬌,心頭一軟。


    被蒙在鼓裏的周陸:“?”


    為什麽他一個字也沒聽懂。


    他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園口放風。


    “對了娘親,你們都來我的院子做什麽?”


    秦素嫣感受到女兒鬆了手,落差感一下子淹沒了她。


    歲時好不容易撒次嬌,怎麽這麽短呢?


    她理了理袖口,恢複端莊靜雅的姿態,道:“是驚秋要來送你瑤草花,我陪她一塊過來的。”


    陳歲時這才看見,她的窗台上,多出三盆青綠色葉子,水紅色小花的盆栽。


    月驚秋的視線,從陳歲時腕間的鐲子收回,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個丹瓶,她將丹瓶,塞到陳歲時手裏。


    三株瑤草花、一枚回春丹,因果了卻,她不欠陳歲時什麽了。


    月驚秋心裏前所未有的輕鬆。


    秦素嫣心中歎氣,歲時和驚秋這兩師姐妹,雖然表麵握手言和了,但卻是越來越疏離冷漠。


    上品回春丹雖然珍貴,可自家人,哪裏用得著,這麽丁是丁卯是卯的?


    離開紫述園後。


    秦素嫣沒將畫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是將陳歲時和月驚秋之間的氣氛,看在了眼裏。


    一個徒弟半個女兒,歲時和驚秋關係不好,最後隻能是夫君彌補驚秋,她偏向歲時。


    這樣發展下去,天平失衡,恐怕釀成禍端。


    “師娘,你怎麽從紫述園離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小師妹房間裏的畫……”周陸貓抓心癢般地問道。


    秦素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過幾副山水畫罷了。”


    周陸:……


    師娘當他傻呢?什麽山水畫還有長相?


    算了,這是小師妹的秘密,師娘不讓他打聽,他就當今天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吧。


    晚間。


    月驚秋去瀑布邊見陳關。


    “師父。”她垂手喚道。


    陳關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麵,睜開眼,緩緩道:“這麽晚了,驚秋來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吧。”


    月驚秋掀了掀衣袍跪下,磕了三個頭,抬起眼睛道:“驚秋想離開小雲宗。”


    話說出口,她反而如釋重負。


    這一刻,好像她身上的所有枷鎖斷開,前所未有的輕盈。


    陳關靜默良久,才問道:“驚秋可是覺得,在小雲宗受了委屈?”


    他歎氣道:“是我與素嫣,偏心得太過了。”


    月驚秋搖搖頭,“弟子隻是,找到了自己的道,明白該去追尋什麽了。”


    “師父師娘待我,一直很好。”


    回到小雲宗之前,月驚秋腦海裏還是一團亂麻,她左右搖擺不定,不知道該去追尋青雲路,還是繼續貪戀紫雲峰的溫馨,直到在紫述園,她明悟了。


    她心底是嫉妒陳歲時的,即使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掩藏得很好。


    但這種事情,騙不過自己的心。


    月驚秋害怕她會被這種情感淹沒,滋生心魔,仙途盡毀。


    而且小雲宗沒有人能發現她的道基有問題,隻有那位前輩,她能幫自己解決這樁隱患。


    月驚秋看過她給自己的玉簡心法,比自己如今修煉的功法,上乘太多太多。


    她說能助自己甲子內結丹,不是誇大之詞。


    那位前輩,真的有這樣的能耐。


    月驚秋自幼冰雪聰明,知道這是她如今碰上的,最大的一樁機緣了,若是錯過,她會悔恨終生。


    陳關連歎好幾口氣,摘下一隻儲物袋,以靈力托著,送到月驚秋麵前,“你要離宗之事,我允了。”


    “但這些靈石,必須收下。”


    陳關沒有給月驚秋拒絕的餘地。


    他知曉自己,隻是平庸之輩,兩百多年的歲月,依舊在金丹初期,多年來,修為不曾有任何精進。


    單水靈根的天才,確實不該在小雲宗埋沒。


    不過陳關到底還是傷感的。


    他收斂著情緒,叮囑道:“小雲宗外麵的世界,更加開闊無垠,精彩異呈,但也危險重重。驚秋,以你的資質,再擇宗門拜師,是很簡單的事情,不必有心理負擔,好自珍重。”


    陳關離開了瀑布口,不知去往何處,隻留下月驚秋,看著這袋靈石失神。


    深夜的小雲宗,格外安靜,未知的昆蟲,藏在草叢裏,編織著樂章。


    陳關走著走著,走到了紫述園。


    屋內的燈火還亮著,陳歲時趴在案桌前,聚精會神地描勒著符籙。


    陳關看了好一會兒,準備走了。


    這時,窗戶“吱呀”一聲,被打得更開,陳歲時鑽出半截身子,探著腦袋道:“爹,我都發現你在外麵待了好一陣子了,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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