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見她擺在外頭。


    謝淩莫名有些失望。


    但這抹情緒出現了一瞬,便在心頭淡去。


    約莫隻是表姑娘不喜歡吧。


    小姑娘可能更愛些脂粉首飾,改日他再送旁的過來。


    想到那日他送的海棠金簪她也從未戴過一次,謝淩皺著的眉始終未鬆開。


    因著夢境的緣故,叫他無法正視她的屋子,屋內充斥著熟悉的溫香,一時之間不知該坐在何處。


    謝易書卻跟他完全相反。


    他大大方方地走進來,似乎對此地極為熟悉,仿佛他走過十遍百遍。


    他許久未來海棠院,連表姑娘身邊的兩個丫鬟見到這位氣質出塵的二公子,都對他露出了笑容。


    謝易書坐在了他以前常坐的椅子上。


    因謝宜溫帶來的是茉莉玫瑰花,茉莉可去寒邪,玫瑰能滋陰美容,還放了養生的枸杞,是夏日富人常喝的飲子。


    公子們是喝不慣花茶的。


    抱玉於是道:“還是給二公子上龍井,可好?”


    謝易書微笑,“好。”


    “還是抱玉意領神會,最知我心。”


    抱玉得了誇,眉眼帶笑。


    見謝易書對海棠院如此熟悉,連丫鬟都記得他喝茶的喜好,必定先前時常來海棠院。


    謝淩想起之前聽過的風聲,表姑娘到謝府沒多久,便與二公子感情至深,兩人好得如青梅竹馬。


    謝易書時常給表姑娘送東西,討她歡心。


    十幾歲的少年少女毫無男女之防。


    據說謝易書時常到表姑娘的閨房裏頭,來到她的榻邊與她玩鬧,看她的床榻上做女紅在扇麵上繡花,兩人親昵打鬧,並習以為常。


    謝淩起先覺得不信,覺得言辭誇張了些。


    如今看來,似乎一點都不假。


    曾經阮凝玉跟謝易書……很是親密。


    謝淩心中沉了鬱氣。


    成何體統?


    他曾經教謝易書的那些規矩呢?


    謝淩突然很想將謝易書叫到一邊,將他訓斥一頓。


    但他眉目疏淡,終究沒有說出來,而是平靜地落坐到謝易書的右手邊。


    抱玉這才注意到大公子,瞧著那張冷麵,再想起男人曾經對自家小姐家法伺候過,一時聲音有些抖,“大公子喝什麽茶呢?”


    “隨便。”


    聽見這音色,謝易書驚訝回頭。


    怎麽突然間……堂兄的眉眼比過來時更冷了。


    然而謝淩將眼睫垂了下去,打消了他的疑慮。


    抱玉很快給兩位公子都上了龍井茶。


    謝淩看著茶盞,是成色一般的青白釉葉脈紋花口盞,不由又抿了唇。


    阮凝玉跟表姐們坐在對麵。


    她見謝玄機看著茶盞,要喝不喝的樣子,心裏不由火大。


    既嫌棄她屋裏的茶盞,他謝家長孫如此金貴,那為何不滾回庭蘭居去。


    謝淩想著他庫中有套“月顧清影”的青瓷茶具,決定過後讓人送過來。


    這樣想著,他才垂眼喝了一口龍井。


    謝宜溫心裏想著那日她拜托阮凝玉給七皇子送去她做的吃食的事。


    謝妙雲連續吃了兩枚精致的花果子,可她卻一口也沒吃,茶盞放在膝蓋上方,指腹摩挲著上麵的葉脈紋。


    聲音輕輕的。


    “表妹,七皇子接過我的食盒,過後可說了什麽?”


    阮凝玉差點被茶水嗆到。


    她沒有想到謝宜溫到現在還惦記著慕容深。


    她覷著謝宜溫冰美人的臉蛋,心裏有個不願相信的念頭:大表姐不會真的對七皇子有意思吧?


    阮凝玉道:“我那日忙著考校,大表姐的吃食我是讓丫鬟送過去的,之後我便沒有再見到七皇子。”


    “若大表姐想知道的話,過後我會問一下七皇子的。”


    謝宜溫低頭喝茶,沒說話了。


    阮凝玉心裏更複雜了。


    原來,真的有人兩輩子都能對同一個人動情麽……即便對方這一世成為了窮途落魄失意潦倒的喪家之犬?


    阮凝玉自私利己,她自認為自己做不到。


    她上輩子也對慕容深保留著愛意,不過過多付出。


    她沒法兩輩子都喜歡上同一個人。


    這時,她放在茶盞上的手指微動,看向了坐在她斜對麵的謝淩。


    那謝玄機呢?


    他這輩子也會愛上謝夫人嗎?


    謝淩對上了她的視線。


    阮凝玉不避不讓,不成想男人這次卻偏過了目光,唇角下壓。


    似乎是故意與她避嫌。


    阮凝玉眼皮動了動。


    奇怪,謝玄機與她避什麽嫌??


    她緊了緊茶盞。


    今日的表哥……有些奇怪。


    謝妙雲五個花果子入腹,再飲了兩杯花茶,現在肚子鼓漲得像個球。


    她沒形地後仰,靠在椅背上。


    呼,舒服了。


    想起今日打探來的消息,她沒忍住道:“姐,表妹,你們可聽說了?”


    謝宜溫:“聽說什麽?”


    “文菁菁禁足都沒十日,她竟然都能出府活動了!我在路上還見到她來著……”謝妙雲是包子臉,說話時很有喜感。


    “還是祖母疼她這個表姑娘啊,明明犯了這麽嚴重的事,說沒事就沒事了。”


    謝宜溫淡漠道:“那是她活該,誰讓她覬覦誰不好,覬覦長兄。”


    謝妙雲又道:“聽說祖母又叫她過去榮安堂膝前孝順了。”


    “不過,我覺得文菁菁跟變了個人樣,她早上不冷不淡地給我行禮,人看起來沉穩了很多,可那眸子看著有些滲人。”


    “她還跟祖母說,不會再心懷不軌了,今後等著安安分分地嫁人。”


    謝宜溫和阮凝玉都沉默了。


    聽著怎麽就不像是文菁菁的性子。


    而對麵的謝易書和謝淩對姑娘們的話語沒聽清,反而是聽到了“嫁人”的字眼。


    瞧著謝家姑娘們好似在討論著今後嫁人的事,說著真命天子。


    謝易書不由上身下意識往前傾去。


    他想知道表妹期盼的如意郎君究竟是怎麽樣的,什麽樣的標準,才會合她的意。


    見他今日不僅特地來海棠院示好,現在又在偷聽阮凝玉喜歡什麽樣的郎君。


    再想起他們這對表兄妹曾經青梅竹馬般的要好過。


    謝淩喝完龍井起身,離去前,便對著表姑娘的這位二表哥投去淡淡的一眼。


    “書兒,三叔給你安排的功課可做完了?”


    謝易書臉蛋僵硬,麵對堂兄嚴厲的眼神,不禁慌了。


    “還,還未……”


    說完,便羞愧地低下了頭。


    “那還不快跟上來!這般在內宅裏遊手好閑,哪有一點謝家嫡子的樣子?”


    男人冰冷說完,便揮袖離去。


    謝易書慚愧無地,緊忙跟上。


    可是他怎麽覺得,今兒堂兄好似看他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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