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姐旁邊打扇的春綠聽了,麵上也是一喜。


    二公子來了!


    要知道,府上對小姐最好的,莫過於姑娘的這位二表哥了。


    不比大公子有長孫的威嚴,謝淩雖出塵溫和,但對於她們這些小奴婢來說,大公子就像天上高高的月亮,隻可遠觀,不可褻瀆。


    可二公子謝易書就不一樣了。


    同樣是尊貴俊逸的嫡子,但是謝易書卻溫文爾雅平易近人得很多,也愛笑,沒有謝淩身上那股叫人不敢靠近的仙氣。


    每當二公子笑的時候,她們這些丫鬟全都會被迷得七葷八素。


    更重要的是,這麽個金玉般尊貴的少年郎,卻心儀於她們家小姐。


    原本先前小姐跟謝易書相處起來有些青梅竹馬的意味,但是自從小姐認識了小侯爺沈景鈺後,便跟謝易書冷落了很多。


    謝易書不知狀況,滿眼都是她這個表妹,依舊對她好,總是將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字畫和奇珍異寶送給她。


    後麵得知了沈景鈺的存在,謝易書便跟她大發了一通脾氣,跟她斷絕了一段時日的來往。


    春綠原本以為小姐跟小侯爺私奔,二公子原本會心生嫌隙,沒想到……居然還是過來看望小姐了。


    春綠下意識側眼。


    可奇怪的是,阮凝玉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


    阮凝玉卻是放下了毛筆,在一旁淨手,而後也沒動書桌上的甜食,便這樣倒頭在床榻上翻轉了個身,蓋上被褥。


    她背對著春綠和抱玉二人,一副不想見人的樣子,“我累了,去告訴二公子我歇息了在午睡,千萬別讓他進來。”


    奴婢兩人互相望了望。


    門口青衫粉裙的抱玉欲言又止,應諾,便退出了繡房。


    眼見羅漢床裏真的傳來了少女平緩的呼吸聲,春綠輕輕幫她掖好被子,也離開了屋子。


    深閨小姐的一天本來就清閑散漫,日頭好,一道清透淡金的陽光落在書案上,墨香彌漫。


    阮凝玉眼皮沉,睡過去了半個時辰。


    等她醒來的時候,喉嚨發幹,她便澀著嗓音喚人。


    “春綠,水……”


    很快,守在床邊的人便遞過來了一杯水。


    阮凝玉伸手去接,觸感卻是凝脂玉般光滑細膩,骨節也特別突出,手指細長。


    她驚得很快翻過了個身。


    果真見床邊坐著個頭戴紫玉冠,穿雲錦深衣的貴少爺,其上的流雲紋金繡繁麗,最突出的是他身上的氣質,貴氣而不失溫潤,金枝玉葉卻無驕橫之風。


    實在是一個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


    見到她看過來,男人將瓷杯又遞過來了些。


    阮凝玉麵色冷淡,沒接。


    見她不接,謝易書便溫和地收回手,微笑,不說話。


    阮凝玉問:“我不想見你,你怎麽就進來了。”


    她前世追求者眾多,她的表哥謝易書便是其中一個。


    但是她跟謝易書絕不可能,他是謝家除了謝淩最尊貴的嫡子了,身份不匹配,更何況何洛梅也絕不會同意。


    “你偷跑過來見我,舅母會生氣的,我跟你之間也不可能,別因為我而讓自己徒添煩惱。”


    她記得,前世她跟沈景鈺私奔回來後,謝易書也來找過她幾次,他溫和善良,連一隻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就是這麽一個美好的少年被她失望地傷了心,被她逼急了跟她斷絕了關係。


    從此以後,她跟謝易書再無來往。


    想到先前謝淩在祠堂上鞭笞她一邊說的話,阮凝玉汗毛倒豎起來,莫名覺得不自在。


    他不久前才教育她要安分,不要拈花惹草,要循規蹈矩地當好她的表姑娘。


    這要是被謝淩知道了的話……


    謝易書不說話。


    因為沈景鈺那事之後,她私奔前麵她跟他一直處於冷戰的狀態。


    就算是他現在過來看望她,也是不願意說話的。


    見抱玉就在屋裏,阮凝玉不悅道:“怎麽讓二公子進來了。”


    見抱玉小臉微白,原本沉默著氣宇高貴的公子哥開口了。


    “不關你婢女的事,是我執意要過來看看你的。”


    少年大她好幾歲,尚未及冠,所以音色偏明淨,如潺潺的泉聲流過心間。


    說完他又將水遞過來,輕輕笑,“不是睡醒口渴了嗎?喝些水吧。”


    阮凝玉隻是疏離地道:“我不渴了。”


    抱玉一顆心卻是提了上來。


    謝易書可是三房顯貴的嫡子,小姐如何敢這麽待他?


    見她拒絕,謝易書也隻是笑笑,他仿佛忘記了過去的隔閡,而是伸出手指拾起了她書案上的一張宣紙,看著上麵歪七八扭的狗爬字。


    他的臉上仿佛閃過了一瞬間的怔忡。


    隻是很快,就看不到了,那微紅的薄唇輕輕一勾。


    而後放下。


    謝易書仿佛看不到她臉上的冰冷,自顧自地拿起她所用的那隻毛筆,在指尖端詳了片刻,“這毛筆,用著不好,配不上表妹。”


    他對著旁邊的書童道:“去將我房中的那支墨痕狼毫取來送給表姑娘,我藏閣裏的竹雕雲龍管貂毫筆,還有鬆煙墨也一並取來……”


    他表現得像個好脾氣的哥哥,舉止分寸又不會讓人覺得不適。


    阮凝玉蹙眉,卻拒絕,“不用了,我這字,也配不上如此好的文墨。”


    謝易書隻是淺笑。


    “我覺得表妹配得上天下最好的事物。”


    阮凝玉沒了話語,誰能想到眼前這位被當成第二個謝家繼承人來培養的嫡次子,為人溫煦善良,卻會有一次發酒瘋將她堵在一顆桃花樹下,腦袋垂在她頸側,理智徹底被揉碎,“我到底哪裏不如沈景鈺……”


    可第二天醒酒之後的謝易書卻隻是對她笑笑,之後就將她當成了表妹,再無任何的越矩,便去開拓他的錦繡前程去了。


    所有情愛,不過過往雲煙。


    阮凝玉不想再跟謝家人再有緊密的聯係,尤其是謝氏男子。


    謝淩隻憑一己之力,就讓她連帶著府裏的公子都討厭起來。


    姓謝的,能有什麽好東西?


    見阮凝玉興致不佳,全程冷淡,謝易書也絲毫不介意,還幫她將碎發別在了耳後,他坐了兩刻鍾後,便叫抱玉她們照看好她,便離開了。


    走出表姑娘的海棠院,謝易書對著身邊的書童道。


    “回去若是夫人問我去了何處,你便說我一直在書房裏用功。”


    書童說是,但是很快他又覺得不值。


    “表姑娘與人私奔,還受了家法,二公子對表姑娘如此好,實在不值……”


    說難聽點的,以後阮凝玉及笄的時候怕是沒有哪家敢上門提親,二公子這般尊貴,京城那麽多好女娘,公子何必獨獨看中表姑娘……


    謝易書聽到她這話,明澈帶笑的眸子都涼了。


    書童見到他的目光,一時心驚肉跳,連帶著遇見剛從府外回來的大公子,都忘記了行禮。


    見到一身青衫的長兄,謝易書臉上立馬露出了敬慕的神色,他打小就將謝淩看作自己的模範,長兄天資卓越,他無法逾越,隻能亦步亦趨緊跟著他的腳步。


    而長兄,不久前春闈更是拿下了會元。


    除了大伯,他最景仰的人便是他的長兄了。


    謝易書將手舉在胸前,垂首,“長兄。”


    謝淩撩眼看來,手裏還拿著本書,淡淡“嗯”了一聲。


    “長兄,我快要科舉了,可書中還有一些不懂的地方,可否邀請您來我書房……”


    在謝易書期待的目光下,很快他就聽見男人沉穩的聲音。


    “好。”


    謝易書眸裏立刻露出星光,“謝謝長兄!”


    謝淩還是“嗯”了一聲。


    他跟謝易書一前一後走在去書房的路上,隻是半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忽然睫羽一動,掃向了一旁少年郎狀的謝易書。


    他記得之前聽到過一些傳聞。


    他記得……書兒好像心儀那位表姑娘?


    一路無話。


    謝易書便這樣帶著謝淩來到了書房。


    隻是剛問完書中一處不懂之處時,身旁的長兄卻遲遲未見回應。


    “長兄?”


    回過頭,卻見謝淩正在看他書房中的陳設。


    謝易書問:“怎麽了長兄。”


    見堂弟的房中並無兒女之情的贈物,謝淩收回目光,道了聲“無事”後,便拿過他手中的書,給他講解了起來。


    那廂,謝易書離開後,阮凝玉繼續用兩根毛筆抄女則。


    就這樣再多抄了一日後,想著她關禁閉也該結束了,阮凝玉便讓春綠她們給她梳妝打扮一下,說要去交給庭蘭居的謝淩。


    據說謝易墨和文菁菁都交上去了,隻差她還沒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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