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璞在家等了半晌,遲遲沒等來女兒,於是再次光顧未晏樓。


    元稚正在幫客人打酒,見父親怒氣衝衝過來,她平靜地把酒勺遞給夥計,帶著人上樓。


    門“哐”的一聲關上,元璞的吼聲透過門板傳了出來。


    “元家危在旦夕,你還有心情忙生意?”


    元稚抬眸,“父親不妨喊得再大聲些,讓全盛京的人都來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醃臢事!”


    元璞咽了咽口水,壓低了聲音,“名冊一事,可有著落?”


    “有!”


    “快告訴我!”


    元稚眼神幽冷,忍著惡心凝著他,“那你先回答我,今日死的那位大臣,是你殺的嗎?”


    “……是。”元璞頓了頓,答道。


    “當年的知情人不止這一兩個人,你能殺一個,還能殺千千萬萬個?到底要犯下多少罪孽,你才肯罷休?”


    “你不必管!你隻需告訴我名冊在哪兒,其他的,我自會處理!”


    元稚見他執迷不悟,肅聲道:“我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父親與其跟我周旋,不如求助***!”


    “我要是能找她,犯得著跟你浪費口舌?”


    元璞怒不可遏,從青州開始,***便不再管他的事。昨晚他買凶殺了兩個京官,***更不可能再跟他合作。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以為自己做的事能瞞多久?趁現在三司和豹韜衛正在調查,盡快俯首認罪,才能救元家!才能救下你唯一的兒子!”


    男人麵目猙獰,“怎麽,以為元家倒了,就能認親侯府?別做夢了,你實實在在,是我元璞的女兒,跟褚俠沒有半文錢關係!”


    元稚眼中透著疑惑,“爹,你在說什麽,女兒不明白。”


    “還裝?你去碩州,不就是為了調查你娘的身世嗎?可惜,那個老虔婆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娘確實跟褚俠情投意合,隻不過她和我共度良宵,懷上你的那一晚,還是個完璧。所以,別再肖想自己是長平侯的孫女,哪怕這身血脈再肮髒,也是元家給你的!”


    尖銳的長鳴在耳邊炸開,元稚神色倉惶,搖晃著倒退兩步。


    母親和褚伯父互相愛慕,這怎麽可能?


    “我生於載元二年四月,算起來,娘在載元初年六月便懷了我。那時褚伯父尚在,若他們兩個情投意合,娘親怎會跟你……”


    “你娘難道沒說過,她生你時早產了嗎?”


    元璞眸光陰狠,“我和你娘的新婚之夜,就是褚俠死訊傳回來的當晚。哈哈哈哈長平侯長子,多麽高高在上,多麽驚才絕豔!


    那就讓他好好看看,他的女人,是怎樣在我身下承歡!還有他的官位,他的一切,我統統都要奪走!我要讓褚俠做鬼都不得安寧!”


    元稚看著父親癲狂的模樣,驚駭到失語,他簡直瘋了!


    元璞撲過來,死死抓住她的胳膊,眼中淚光閃爍,嘴角揚起的弧度卻越來越詭異。


    “而你,是我罪惡的延續!我們是如此的相像,一樣的冷漠,一樣的低劣,一樣的憤世嫉俗。你該站在我這邊,也必須站在我這邊!告訴我,名冊在哪裏?”


    元稚兩臂被他抓得生疼,一雙美目仿佛失焦一般,靜靜落在他扭曲的麵容上。她就像他手中的提線木偶,失去了靈魂,隻能任人擺布。


    “國子博士,齊任。”


    元璞大笑著鬆開她,拉開門衝了出去。


    元稚癱坐在地,女婢走過來攙起她,關心地問道:“東家,你沒事吧?”


    “沒事。”


    元稚眸光微動,雖然父親所言嚇到了她,但一切還在掌握之中。


    齊府和受傷的官員那裏,蕭縱都加派了人手,父親就算知道名冊所在,也斷難越過豹韜衛進入齊府尋找。


    相反的,父親派去的人,會成為他入獄的重要人證。


    最遲今晚,那本名冊就會被齊任的兒子偷出來,通過許慕心,放進***的臥室。


    元稚閉上眼睛,告誡自己要沉住氣。


    她在屋中坐了一下午,薄暮初降,許慕心便讓薑白傳回消息,說事情已經辦妥。


    元稚放下心來,如往常一樣,待到酒樓打烊才回家。


    蕭縱回來時,她已經睡了一覺,聽見動靜,從床上坐了起來。


    架子床的帳子低垂著,待蕭縱熄滅燭火,四周黑壓壓一片。


    她淺淺呼吸著,聽見他輕手輕腳走過來。帳子甫一撩開,她瞬時撲進他懷裏,感覺到男人身子僵了一下,她得逞地笑出聲。


    “怎麽樣,被嚇到了吧!”


    “淘氣!”蕭縱在她臀上拍了一下,“不怕我錯把你當成刺客,直接就地正法?”


    元稚在他頸側蹭了蹭,聞到熟悉的皂角香,格外的貪戀和不舍。


    父親今晚動手,明日,元家眾人就會被捕入獄。即使她和三哥能保全性命,也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今夜,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能夠緊緊相擁的夜晚。


    她收拾心情,玩笑似的說:“怎樣就地正法,說來聽聽。”


    帳中縈繞著清冷的梅子香,是元稚常用的香料。蕭縱嗅著她身上的淡香,手臂漸漸收緊,不由地心猿意馬起來。


    他聲音像滾過沙粒,沙啞低沉:“別的刺客,自然是大刑伺候。如夫人這般的,少不得要拆吃入腹,飽餐一頓!”


    元稚唇角彎彎,“刺客都羊入虎口了,指揮使大人,還在等什麽?”


    這麽一整,蕭縱反而懷疑她另有所圖,登時鬆開了手。


    “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元稚幽幽歎息:“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能打什麽鬼主意,不過是春閨寂寞,想找個俊俏的郎君溫存一番。蕭郎不願意,那我去找別人好了!”


    說著,她就要下床。


    腳還沒穿上鞋子,就被蕭縱提溜回來,摁著肩膀壓在床上。


    他眼神如狼似虎,占有欲十足,“我在這裏,你還想找誰?”


    元稚眼眸亮晶晶地瞧著他,“平宜縣主有好些個麵首,我瞅著,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氣宇不……”


    話說到一半,蕭縱的唇迅速壓下來,將她滿口的胡言亂語堵回去。這一吻時間異常持久,元稚呼吸不暢,推開他喘了口氣,又被他扽回去。


    她哭著求饒,“我錯了……我……再也不……不胡說了!”


    蕭縱擦擦她的淚痕,“先省省,還沒到哭的時候。”


    說完,剝去她單薄的寢衣,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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