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麵,趙嬤嬤便來了。


    元稚和她寒暄幾句,一起去到正廳。


    裏麵已經圍坐了不少人,見到元稚幾人過來,瞬間收了聲。上首的蕭夫人神色一凜,視線越過年輕女子,落在她身側的長者身上。


    元稚察覺對方目光有異,頭微微偏向趙嬤嬤。


    難道這人和趙嬤嬤有私怨?


    若真是這樣,蕭縱豈不害慘了她!


    趙嬤嬤正欲提醒麵前的就是蕭夫人,元稚已盈盈下拜,“婆母。”


    蕭夫人沒讓她起身,而是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對方領會,悄悄退了出去。


    左邊下首玉團似的小男孩肚子咕嚕一聲,伸手去夠盤子裏的糕點,被母親一掌拍掉。男孩淚眼汪汪,剛要嚎啕,其母眼疾手快又捂住他的嘴。


    “嗚嗚嗚。”


    元稚身形微晃,趙嬤嬤扶了她一把,目光移向蕭夫人。


    “夫人,時辰不早了,我看小少爺和小姐們都餓了,等新媳婦敬完茶,放大家去用飯吧。”


    “嗯。”


    蕭夫人冷淡應了一聲,隨即有丫鬟端著放了茶盞的托盤過來。


    元稚摸了摸杯壁,溫的?


    還以為要放滾燙的熱水呢!


    她狐疑地奉了茶,又在趙嬤嬤的介紹下,跟叔母、嫂嫂和小姑們見禮。


    蕭老爺子因從龍之功獲封慶陽侯,膝下三兒一女,長女蕭音嫁入長平侯府,老爺子去世後,長子蕭馳襲爵。


    蕭馳發妻早逝,隻有蕭建業一個兒子,剛才抱小男孩的女人,就是蕭建業的妻子顧氏。


    蕭縱的父親蕭騁行二,曾任荊州參政,娶太子府詹事之女秦珍為妻,是為如今的蕭夫人。蕭夫人生兩子一女,長子蕭縱、次子蕭紳、幺女蕭絨。


    三房蕭馭不在朝為官,平時閑雲野鶴,四處遊曆,錢不花完不歸家。家中一應事務,皆由長他八歲的表姐周氏主持。


    元稚剛要跟周氏的三個女兒行平輩禮,蕭夫人出言阻止:“她們就不必拜了。”


    幾個女孩臉色難看。


    元稚疑惑地望向趙嬤嬤,對方衝她閉了下眼,示意她聽從蕭夫人安排。


    此時,方才離開的嬤嬤去而複返,手中也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是一條白綢。


    元稚認出這是床上的喜帕,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


    秦氏指著喜帕,怒道:“這是怎麽回事?”


    元稚絲毫不慌,“夫君昨夜忙於公務,未在臥房安歇。”


    “從雲沒在房中休息,你怎會知道他要出遠門,一大早讓廚房準備東西?我看是你成婚前失貞於人,設計我兒娶你,婚後才百般討好!”


    趙嬤嬤輕聲道:“從雲是少爺的表字。”


    元稚頷首,“夫君昨日揭了蓋頭便離開了,鬆風院上下都可以作證。外出公幹一事,是我今早去尋夫君,正趕上陛下召他進宮,故而猜測。”


    “還是說,婆母覺得自己兒子外強中幹,和兒媳圓房,連一刻鍾都用不了?”


    秦氏沒想到她竟將床帷之事大喇喇說出來,噎的啞口無言。


    顧氏看元稚不肯善罷甘休,默默捂上兒子的耳朵。


    周氏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三個女兒同她一樣,樂的看好戲。


    隻有蕭絨和母親統一戰線,為兄長打抱不平。


    “妾生的賤種,果然沒有教養,婚前就跟人私通,哥哥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絨妹倒是有教養,我在這站了半天,沒聽你叫一聲嫂子便罷了。你一口一個賤種,一口一個私通,可知依大祈律法,對親友不敬,出言汙蔑的,要受何等刑罰?”


    蕭絨後退一步,“你、你胡說,我從未聽過……”


    “沒聽過?”元稚步步逼近,“那我告訴你,官府對待如小姑這般出言不遜之人,會用寬如掌心的竹板,不停掌你的嘴。直打的你麵部青紫腫脹,口齒流涎,連認錯都發不出聲來。”


    “小姑將門之後,骨頭自然比尋常女兒家硬些,五十下,應該不成問題吧?”


    蕭絨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還沒嫁人,真受了此刑,日後哪有人敢娶她!


    “我……我不是……娘……娘你救救我。”


    秦氏沒顧上愛女,反而探究地盯著元稚。


    此類刑罰由先帝爺的皇後所創,為的是懲戒宮人和嬪妃,一度在民間流行。當今天子即位,這類刑罰便不常用了,元稚一個閨閣女兒,怎會知道這個?


    元稚目光和善,繼續輸出:“別喊了,婆母自身難保,怎麽救你?”


    秦氏冷哼:“你還敢狀告婆母不成?”


    “有何不敢,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婆母?您說我算計夫君,不僅侮辱了我,更辱沒了您的兒子。夫君官居三品,掌緝捕刑獄諸事,我若真做了這事,他會留我性命?”


    元稚笑得意味深長,“早聽聞婆母寵愛幼子,苛待長子,今日磋磨我,該不會是不敢跟夫君甩臉子,所以遷怒我吧?”


    秦氏惱羞成怒,“放肆!反了,簡直反了,來人,上家法!我今日非要教訓這個不敬婆母的惡媳!”


    落梅沒攔住元稚,見秦氏要動真格,忙跪下祈求:“夫人,我家小姐年輕氣盛,出言無狀,您饒過她這一回吧!”


    元稚攙起落梅,“不必跪,她不敢對我怎麽樣。”


    秦氏憤而拍桌,“我還教訓不了你!”


    “大祈律法,婦人之罪,淫罪為首,可不報有司,施以私刑。除此之外,皆要稟呈官府。有不報而懲治婦人者,按故意行凶處置,輕則杖擊,重則流放。”


    “你、你——”


    秦氏氣結,兩眼翻白。


    一旁的嬤嬤、丫鬟們蜂擁而上,幫她順氣。


    過了好一會兒,秦氏緩過來,手指哆嗦,“給我把她關到祠堂,一天不許吃飯!”


    趙嬤嬤擋在元稚身前,“夫人要管教兒媳,老婆子本不該說什麽,隻是大少爺走前交代過,命我護好少夫人。祠堂陰冷潮濕,萬一凍壞了少夫人,等大少爺回來,夫人怕也不好交代!”


    秦氏捂著胸口,劇烈喘息。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過,關禁閉又被趙嬤嬤阻止,剛消下去的氣血一下子衝到腦頂,話都說不利索。


    “出七!全都滾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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