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人心最好的屏障,惡的果實懸掛在枝頭等待采擷,而善良的花朵爛在地裏無人關心。


    願向晚問出聲的時候腦子裏就已經想了很多,從肖笑會告訴他們過了這個副本的另一種方法想到他們在現實世界中遇到了困難需要裏麵的幫助,她都沒有料到聽到耳朵裏的是這句話。


    瞳孔微縮之後願向晚慢慢眯起了眼睛:“師傅,孔百泉是無辜的。”


    夜幕太深,願向晚看不清對麵的人的神色,但是可以聽到那個與肖笑如出一轍的聲音繼續說著:“向晚,你還是太善良了。你看孔百泉現在擾得死域不得安寧,甚至還有覆滅的風險,這還叫無辜?


    向晚,我明白你想要救他,但是救他的方式有很多種,你不一定要選擇最艱難的這條路,這條路一旦走錯萬劫不複啊。


    現在直接殺了他是最簡單的方法。


    你想清楚,你的身上肩負的不隻是一個人的命,更是死域萬千人,花先雪,你自己的命。”


    願向晚眯著眼睛往前走了幾步,離肖笑的距離不過幾十厘米,慢慢開口道:“既然師傅這麽說了,我自然是要去做的。


    可是師傅,我記得你還說了一句話,殺了孔百泉之前先殺了你啊。”


    話音剛落,與剛剛如出一轍的銀光再次綻放在了夜色之下,無論夜色多麽深沉,總會有一些熾熱的靈魂或者情感會點燃火炬,照亮前方的花。


    願向晚走到被擊中之後傷口冒著黑煙的肖笑旁邊,垂下鴉羽般的睫毛,低聲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但是你的模仿技巧著實太差了一些。


    如果肖笑真的是那種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來賭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的人話,六月葬禮根本不可能存在,花城也根本不可能存在。”


    旁邊的肖笑扯著嗓子笑了,嗓音像是破了的鼓風機般嘶啞:“你可以否認他的想法,可是你沒有辦法否認你自己內心的想法啊。一個人負擔那麽多人的命真的可以嗎?


    願向晚,你不欠他們什麽,也沒有什麽使命,不如幹脆就將這一切拋下。我向你保證,殺了肖笑,殺了孔百泉,改變這一段曆史,你就是死域唯一的王。”


    回應他的是接連不斷的一陣銀光,願向晚頭都沒回,毫不猶豫地迎著月光回了荒村,她的步伐堅定,堅定到沒有人看得出她內心的彷徨。


    但是幕後之人如此焦急的想讓她殺了孔百泉也讓她認識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孔百泉之外,還有別人在影響著一切,而那個人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通過這一點可以反推一件事,孔百泉和肖笑都是不能殺的,最開始肖笑說的那句話不是他自己說的,而是別人借了他的聲音。


    肖笑最開始的那句話應該是:“相信我,相信孔百泉。”


    想通這些之後願向晚定了定神,心裏無比慶幸自己最開始沒有腦子一熱就殺了人,那才是真的讓自己對不起所有人。


    至於肩負著所有人的命這種事情,那自然要帶著所有人好好活下去回到花城啊。而且我也不是孤身一人。


    願向晚去真正的肖笑的屋子裏收到粉末之後,右拐幾步推開花先雪的房門,將各種草藥遞給他之後轉頭看了看床上已經停止了哭鬧的小嬰兒。


    孔百泉從小就有一頭紅發,眉眼還未張開,隻不過現在的臉龐比長大了之後的他天真了不知道多少個度。


    願向晚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如果小時候的天真可以一直延續到未來該有多好,她不用受那麽多的苦,所有人也都不用受那麽多的苦。孔百泉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小小的手慢慢的抓住了願向晚的手指,晃了晃之後抓緊了。


    孔百道在一旁笑了:“他很喜歡你,小願,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能不能麻煩你之後在後勤處幫忙的時候全權幫我照顧著小泉。我在前線難免照顧不到他,天遼肖笑他們也都不太方便,能否麻煩你……”


    屋子裏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花先雪手下一刻不停地熬著藥,其實孔百泉本身沒有什麽事,估計是今天白天的時候不小心著涼晚上又犯了夢魘才會反應如此之大,不過他個人倒是知道範夢魘的真實原因。


    花先雪抬起頭對著窗外,和在月光下的樹叢中的黑影不偏不倚的對上了視線,纖長的眉毛微皺,唇瓣張張合合,無聲地吐出了幾個字:“離她遠點。”


    聽到身後願向晚的問話的時候他也就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眼神,舀了一碗起來遞過去:“還有點燙,小心些。”


    再轉過去的時候屋外的黑影已然消失無蹤,而今夜也是他們所度過的最後一個能安穩睡一覺的晚上。


    【時間不過三天,惡狼旗幟在亂葬崗的上空飄揚,每位士兵都穿上了武裝整裝待發,披風上的惡狼圖騰麵露凶光,似乎是想要毀滅所有的黑暗。】


    【時間不過五天,分別由來自不同城池的軍隊來試探花城的底細,花城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並且仗著對周圍地形的熟悉打響了遊擊戰的第一槍。】


    【時間不過一個月,惡狼軍隊麵對身邊最大城池草城的偷襲臨危不懼夜行千裏反而將官方軍隊打得措手不及,花城也正式地打響了自己的名號,成為了板上釘釘的第八大城池。】


    短短的幾句話概括了惡狼軍隊和花城的發展,但是真正的戰場遠比這要殘酷得多,一次一次的捷報背後都是無數戰士的屍骨和鮮血。因為來源不明的特殊原因加上花城醫療資源匱乏,願向晚索性就進入了後備部隊幫著治療傷員。


    短短的一個月,她都覺得自己看到重傷或是身死的人比過去幾年看到的都多。


    她看到了被戰友們抬回來的傷員腸子已經流了一地血色蔓延,卻帶著釋然的笑意對身旁的戰友說:“我先走了,你們加油。”;


    她看著那個因為雙腿中彈癱瘓的小男孩死於當天晚上突然到來的炮彈,她記得那個晚上自己想要將他背出去卻反被對方推了出去,他笑著對自己說:“勝利了的那一天姐姐要記得告訴我啊。”;


    她看著人們撲在白布下已經沒有了生命的人身上哭泣,她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龐每一次說的話以及臨死前的願望,尋了幾個黑夜將那些事物一個一個的刻在了石碑上。


    這個世界的肖笑每次都會和她一起來,有時候孔百道和潘天遼也會來,沉默地看著一個一個人的屍體消失,一塊塊墓碑立起。


    願向晚本來以為還有有些日子才能窺到那件關鍵性事件的影子,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發現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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