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向晚看著麵前完全呆楞住了的奈佤,雙眸幽深,手中的刀鋒向前逼近,但是奈佤沒有動,任由那把鋒利的刀刺進她的脖子,卻像是戳到了什麽堅固的東西似的隻破了一層皮便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穿著白色裙子的小姑娘愣愣地看著那個被願向晚握在手裏的白色心髒,那個在她的身體裏,已經被她埋葬了的器官仿佛也跟著它一起跳動,帶著失聯很久的溫暖。


    為什麽呢?


    明明已經將自己奉獻給了科學,明明已經成為了終極,明明我已經舍棄那些優柔寡斷的感情,可是為什麽我的心……還在跟著它跳動啊。


    心髒發出暖暖的黃色光暈,仿佛在訴說著他就就埋藏在心裏,埋藏在海裏的話。因為我是你的軟肋,因為我是你在煙火塵世中最後的一根線,妹妹,回來吧……


    奈佤·萊特不受控製地往前走了幾步盯著那個心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觸碰跟她流淌著相同血脈的人的心髒,但是她一伸手卻摸了個空。


    願向晚將心髒往後麵上方挪了一些,拿著刀的右手始終緊繃著,她驀然開口道:“我要我的同伴,和我們找到的解藥材料,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奈佤·萊特眼神一黯,然後乖乖地收回了手轉而在空中拍響,身旁的汙染者就井然有序並且速度飛快地將——鯊魚牙齒磨成的粉末,金屬零件的粉末,噴泉裏許願瓶裝著的骨灰,包括汙染者的能源核心,但是這次呈現出來的卻是黑色的液體——遞了過來。


    願向晚將東西收好,將昏迷著被抬過來的唐衝放在身後百裏亓的旁邊,他略顯高大的身軀上此時滿是縱橫交錯皮肉外翻的傷痕,臉上再也不見之前的那種輕鬆愜意。她隨之接過周圍汙染者捧著的紫色頭盔直接戴在了頭上。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之後她才抬頭正視著這個外表看似隻是個單純的小姑娘開口道:“你知道這是誰的心髒嗎?”


    奈佤·萊特整個人僵硬了一瞬,然後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跪坐在地上,雙手遮住自己的臉,眼淚瞬間如斷了線的淚珠從手掌的縫隙中嘩啦啦地掉了下來,她哽咽著慢慢開口。


    “亦佤·萊特,是擁有跟我完全相反體質的人,是我完全失控後在人間留下的最後一根風箏線,他一直為我好,為了把我從這個漩渦中解救出來甚至不惜以身入局。是我辜負了他的期待,並且給了他最後一劍……是我錯了……”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願向晚,陰暗的皮膚已經完全褪去,那雙大大的眼瞳終於重新變得純潔而靈動,現在滿是祈求的光芒:“請問,你能將他的心髒給我嗎?隻要擁有這個心髒,我就可以改變這一切,我可以和哥哥好好生活下去,你們也可以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


    願向晚嗯了一聲,將心髒遞了出去,隻見數道黑色的光影交錯閃過,伴隨著“啪嗒”一聲,似乎是一整塊液體跌落在地,白色的腦漿在光潔的地麵上炸開。


    出手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還哭得梨花帶雨的奈佤·萊特,此刻的她褪去了純真與乖巧,金屬製的眼睛裏滿是嘲弄和不屑,她擦幹眼淚站起身來仰頭正視著願向晚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啊,人類的情感果然是最好利用的,隻要一點點的共情我就能擁有我想要的。哈哈哈哈哈。你們不會以為我真的會對那個曾經差點破壞了我的大好計劃的人感到一絲一毫的親情吧!


    現在,唯一一個克製我,對我有威脅的東西被我毀了,你們都將再也無法阻止我!終極將會在我這裏被啟動,我要營造一個人人平等,每個人都能生存的世界!


    至於你,和你的那些蠢到不行的同伴,看在你們將最後一個鑰匙送過來的份上,我就勉強留你們一命。接下來,和我一起見證新世界的誕生吧!”


    她走向實驗室正中間完全透明的實驗艙,裏麵的血管和心髒清晰可見,黑色液體在其中穿行,帶動著整個器官像是有生命一樣跳動著,周圍汙染者的目光不知不覺間都匯聚在了這裏朝聖他們的王。


    奈佤·萊特按下玻璃前方正中間的金屬按鈕,說道:“你們也不用妄自菲薄,不是你們弱,而是我才是最強的——”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願向晚清冷低啞的嗓音不知何時在她的身後響起:“我們沒有妄自菲薄啊……”


    話音未落金色的劍光如同烏雲中的閃電一般在電光火石間襲來,目標直取愣神的奈佤·萊特,可惜在金色的劍光即將刺穿奈佤單薄的身體之時無邊的黑色液體湧出了透明的玻璃擋住了這一機。


    孫子堯的身影在願向晚身旁浮現,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而奈佤·萊特就顯得不那麽淡定了,那雙一直平淡無比,仿佛所有的事情都盡在掌控的樣子終於有了一絲裂縫,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的腦子,喃喃自語:“不可能啊,明明腦子已經被打破了……”


    願向晚的聲音依舊平靜:“真的嗎?你要不要好好的看看你打破的是什麽呢?”


    奈佤·萊特的眼睛隨著願向晚的聲音轉向地麵上那個已經癱軟腐爛不知道被汙染者踩了多少腳的“腦子”看去,才發現那隻是一個——塑膠人皮製成外殼,用各種機械零件模仿心髒的跳動,不知道塞入了什麽金色液狀物模仿腦漿,並且沾染了哥哥的氣息——徹頭徹尾的仿品。


    孫子堯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究竟是誰啊,剛剛還對著這個劣質品叫著哥哥,不過你要是想讓它變成你的哥哥的話我們也不介意就是了。”


    周圍的汙染者突然暴燥起來拿著各種武器衝向了中間的兩個人,願向晚往旁邊看了一眼,抬手舉起小醜的刀揮出一個圓圈道:“東西已經拿到了,別說了,走。”


    她右手拉著孫子堯腳尖輕點地麵踩著汙染者的肩膀就跨過了一截,後者用右手揮舞著手中劍,克製住了大部分想要攻擊他們的汙染者。


    兩個人離最開始的噴泉通道也隻剩下了最後幾厘米,已經醒來的唐衝和百裏亓已經站在了那個閃爍著白光的傳送陣中。


    看著逐漸膨脹起來的黑色液體,孫子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催道:“快點!”


    能下達命令的那個人現在還處在渾濁狀態,這是他們唯一可以離開的機會。


    願向晚點頭,看著麵前憑直覺揮舞著劍一群感染者眉目深沉,左手用力握著小醜大刀殺出了一條血路。


    在她的手搭上百裏亓的那一刻小醜大刀消失,歌頌著時空詩篇的繁複陣文白光大放,與之同一時刻響起的還有奈佤·萊特的尖叫聲,這聲尖利至極的呼喊直接突破了黑色液體最後的阻隔。


    黑夜遮蓋光明,善意的心靈被惡意玷汙。


    在屠刀下掙紮求生的人成為了儈子手。


    我們誰也無法逃脫掉詛咒。


    在願向晚她們已經失去了視野的實驗室中,那些黑夜液體爭先恐後地湧入了呆楞地看著地麵上的心髒,渾身顫抖奈佤·萊特的身體裏,剛剛沒有擦幹的晶瑩淚珠順著臉頰掉下,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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