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洛點了點頭:“對,沒錯,這就是原文內容,我懷疑‘魍’就是喪屍,已經非常明顯了。天啟大爆炸就是因為錦衣衛不慎點燃了軍火庫導致的意外,這場大爆炸也導致了喪屍被盡數消滅。”


    “那就是說,喪屍起源來自明朝?”約翰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說,卻發現自己說的不對,“不不不……如果是明朝,那就不會提及這個西方來的僧人……”


    楊思洛歎了口氣:“如果隻有這一篇孤例,或許我們可以這麽認為,但是我的教授朋友還幫我查到了另一篇記載於《全唐書》的文獻……”


    貞觀四年,天降異象於宥州,有流星之兆。帝命查之,乃見羅刹百眾,民心惶惶,邊關大亂。帝乃命蘇定方為左領大將軍,率師以擊之。


    定方觀羅刹之數寡,遣三百先鋒疾擊。然歸者僅十三,餘皆隕。羅刹之眾,遠超定方所期。定方遂親率大軍,與羅刹血戰累日,為阻其進,壯士多殞。定方亦衝陣落馬,身受重傷。


    歸朝,帝問羅刹之狀。定方奏曰:“羅刹似人,爪長口裂,目白麵猙,立則與唐人無異。悍不畏死,刀斧難阻,然頸脆可折,斬首則亡。”


    帝詢戰況,定方拜曰:“羅刹力大,士列盾三重,方能少阻。凡數戰,首戰損銳士三百。後設陷阱火坑,斬敵千餘。又引敵至峽穀,列盾如牆,使羅刹墮崖。雖折臂斷股,猶能戰,乃以火油焚之,終滅之。”


    帝慰定方傷重,參軍奏曰:“戰時,羅刹突現於後,甲同唐軍,士卒驚駭,陣幾潰。蘇將軍率數騎陷陣,斬羅刹數十,陣乃複整。然羅刹嗜血,裂口嗜臣馬蹄,蘇將軍遂落馬,後臣等率騎救之。”


    帝讚定方之勇烈,賜以厚賞。


    “這又是什麽意思?”瑪德琳捂著腦袋,一副痛苦的表情。


    楊思洛笑了笑,開始翻譯起來:“貞觀四年,宥州有流星隕落,皇帝派人去查,發現了數百個‘羅刹’,邊關岌岌可危。皇帝派蘇定方去帶兵攻打羅刹。”


    “蘇定方先派了三百先鋒去攻擊,結果回來的隻有十三個人,其他人都死了。他發現羅刹的數量遠超自己的預期,於是親自率大軍與羅刹血戰數日,期間許多壯士都犧牲了,他自己也身受重傷。”


    “回朝之後,皇帝問他羅刹是什麽樣子的。蘇定方回答說羅刹外表像人,但爪子很長,嘴巴裂開,眼睛白,麵孔猙獰,站立的時候和唐人沒什麽兩樣。它們悍不畏死,刀斧都難以阻擋,但脖子很脆弱,斬首就會死。”


    “皇帝又問戰況如何,蘇定方回答說羅刹力氣很大,士兵們需要列三重盾牌才能稍微阻擋它們的攻擊。幾場戰鬥下來,損失慘重。後來他們設陷阱、火坑,殺了上千個羅刹。又引誘羅刹到峽穀中,列盾如牆,讓它們掉下山崖。即使羅刹折臂斷股,仍然能戰鬥,最後隻能用火油焚燒,才終於消滅了它們。”


    “皇帝安慰蘇定方傷勢嚴重,參軍又奏報說戰時羅刹突然出現在後方,穿著和唐軍一樣的盔甲,士兵們都很驚慌,陣型幾乎崩潰。蘇定方率幾騎衝入敵陣,斬殺數十羅刹,陣型才得以恢複。但羅刹嗜血,裂開口子咬他的馬蹄,導致他落馬,後來其他人騎馬救了他。”


    “皇帝稱讚蘇定方的勇猛,給了他豐厚的賞賜。”


    聽完楊思洛的解釋,眾人都沉默了。


    良久,約翰才開口:“看來喪屍的曆史比我們想象的要久遠得多,甚至可能可以追溯到唐朝。”


    “你們還不明白嗎?這東西貫穿了整個曆史,我相信我的那位教授朋友再查下去,肯定還能查到更多史料來支持我的看法……”楊思洛感到一陣空虛,他內心已經認定這是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他看著自己手腕上林啟軒贈送給自己的手表,內心升起一陣愧疚,坐在餐廳一旁的沙發上沉默不語。


    餐廳裏隻剩下一台老舊時鍾指針轉動時發出的“滴答”聲,很久沒有人開口說話。


    “我們……放棄調查吧?”約翰思索了很久,終於抬起頭對大家說。


    “放棄?我們都查到這裏了?要放棄?”瑪德琳看向他,她或許是團隊中最不願意放棄的一個人。


    她還沒加入調查隊的時候,巴黎還是一片和諧,加入調查隊之後整個巴黎都淪陷了,可以說她是放棄了拯救自己的故鄉去拯救其他人的故鄉。


    現在讓她放棄,無異於是告訴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她還不如回家去守護家鄉。


    她看向楊思洛,此時楊思洛低著頭看著林啟軒給他的手表。


    楊思洛的內心是非常想放棄的,他知道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中國曆史上下五千年之久,哪怕是在和平時期去查這些資料都難如登天,更別提還要到當地去調查,考察現場情況。


    “我……”他抬起頭看見了瑪德琳熱切的目光,又低下了頭,“我同意放棄溯源調查任務。”


    “什麽?!”瑪德琳不敢相信楊思洛會說出這樣的話。


    帕特裏夏也歎了口氣說:“我們浪費了太多時間在追根溯源上,如果讓我重回實驗室繼續實驗,說不定可以找到治愈這種疾病的方法。”


    瑪德琳沉默了,她知道其他人的說法都是有道理的,追蹤疫情起源的時間跨度從幾百年到了上千年之久,對於他們這個幾人的小團隊來說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做?”瑪德琳坐了下來,看向約翰。


    約翰定了定神:“我會回聯合國總部,把我們的調查報告全都遞交給聯合國。”


    “至於我和寇伯特他們,應該會回美國。”帕特裏夏接著約翰繼續往下說。


    “我們回世衛組織,把這一路上的經曆整理成報告,然後……”楊思洛對瑪德琳說著,卻被瑪德琳的哭聲打斷了。


    瑪德琳哽咽著:“就這麽放棄了?我們在巴黎見到那麽多需要拯救的人……我們直接就走了……就為了執行這個溯源任務,現在你告訴我要放棄了嗎……”


    寇伯特默默地坐在了瑪德琳的身邊,伸手攬住了瑪德琳的肩頭。


    瑪德琳靠在他的懷裏低聲啜泣著,她並非是不理解任務中所作出的抉擇,隻是她的道德和信念讓她感到自責和愧疚,巴黎幸存者在無線電中的哭喊和哀求在她的腦海裏不斷回蕩。


    之前還可以用執行溯源任務為借口安慰自己,現在溯源任務被宣告失敗,對瑪德琳來說這是一種難以承擔的心情。


    “瑪德琳,你聽我說。”寇伯特小聲地在瑪德琳耳邊說,“我們還有很多人需要拯救,你不能再這樣哭下去了,那些需要你的人還在等你。”


    瑪德琳淚眼朦朧地看著寇伯特:“寇伯特……我不想你走……”


    寇伯特把她摟在懷裏:“等美國的局勢穩定了,我再來法國找你,好嗎?”


    瑪德琳點點頭,淚水滑落在寇伯特的手背上。


    她明白寇伯特的話語意味著分別,但她也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和使命,他們不能永遠停留在彼此的身邊。


    餐廳內一片沉寂,隻有瑪德琳的啜泣聲在空氣中回蕩。


    “就這樣吧,我會向聯合國告知我們的情況。”約翰拍了拍手,“各位可以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會聯係羅馬尼亞政府派飛機送我們各自回國。”


    約翰其實知道這次的調查任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聯合國並非隻派出了他一個調查員。


    世界範圍內,聯合國派遣了至少有三十名調查員前往調查世界各地的喪屍疫情狀況,有許多調查在任務的過程中犧牲了。


    他們大多數也像約翰和他的團隊一樣,查出了許多有價值但十分破碎的信息,哪怕是所有調查員把已知的信息拚湊在一起,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仍舊是無法拚湊出一個真相。


    位於美國的調查員查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軍與日軍在硫磺島上交戰之時曾遭遇過喪屍的襲擊。


    位於英國的調查員則發現了在中世紀時期,關於“不死軍隊”的傳說,這些士兵在戰場上被殺死後,卻能重新站起來繼續戰鬥。


    位於埃及的調查員在挖掘古墓時,意外發現了與喪屍形象相似的壁畫,這些壁畫描繪著一種名為“沙赫麥特”的怪物,它們有著腐爛的身體和無止境的攻擊欲望。


    盡管每個調查員都找到了各自地區喪屍疫情的線索,但這些線索之間似乎並沒有直接的聯係,它們像是被時間和地域分割開來的碎片,難以拚湊成一個完整的圖像。


    不過,這也讓調查隊的成員們明白,喪屍並非是一種突發的疫情,而是一種早已存在,甚至可能伴隨人類曆史發展的“現象”。


    這樣的發現,雖然無法直接解決當前的危機,但卻給了他們一個新的視角和思路。


    在離開餐廳前,約翰走到楊思洛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太難過了,楊。我們盡力了,我覺得你說的是正確的,喪屍疫情不是我們這樣調查幾天就能查出來源頭的。”


    楊思洛抬起頭,看著約翰:“你說得對,約翰。我們確實盡力了,隻是……隻是這個結果,讓我覺得有些無法接受。”


    約翰歎了口氣:“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什麽‘成事在’……在什麽來著……”


    楊思洛笑了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對,中國人就愛說這些有哲理又繞口的話,不是嗎?”約翰微笑著說。


    在離開餐廳後,他們各自回到房間收拾行李。瑪德琳在寇伯特的陪伴下逐漸平複了情緒,她明白,即使分別再痛苦,也必須麵對現實。


    世界格局也隨著喪屍疫情的侵襲,日漸混亂。


    第三世界國家在遭遇傳染性如此之強的傳染病時根本無力招架,非洲的一些國家一夜之間就進入了無政府狀態,一些偏中立缺少武裝部隊的歐洲國家也同樣不好過。


    雖然最初爆發喪屍疫情的國家是美國,但是在美國境內除了聯合州的態勢較為緊迫之外,其他各州的喪屍疫情仍保持在可控製的範圍內。


    2017年9月7日,下午16點20分(當地時間)。


    中國上海,浦東機場。


    “要分開了,瑪德琳。”寇伯特看著瑪德琳的眼睛,語氣中滿是不舍。


    “一定要來找我。”瑪德琳輕聲對他說。


    寇伯特點了點頭,摟著她的脖子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我一定會去巴黎找你的,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看聖母院,去看埃菲爾鐵塔,好嗎?”


    瑪德琳輕輕地點了點頭,她強忍著淚水,不想在寇伯特麵前哭出來。


    寇伯特看著她,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他知道,這次的分別可能是永別,但他不想給瑪德琳帶來更多的壓力。


    “瑪德琳!我們該上飛機了!”楊思洛站在登機口前麵揮了揮手。


    “來了!”瑪德琳回過頭應了一聲,又轉過臉來麵對寇伯特,對上他的眼神,嘴唇湊上去吻住了寇伯特。


    寇伯特沒反應過來,還沒等他做出回應,瑪德琳就匆匆離開了他的懷抱:“寇伯特!我會想你的!”


    寇伯特也揮了揮手:“我也會想你!”


    瑪德琳和楊思洛的身影消失在了登機口,寇伯特還舉著手,就像是瑪德琳還沒有離開一樣。


    “收收心,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帕特裏夏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調侃。


    “你這個人情商真的很低,沒看到寇伯特現在正傷心呢嗎?”約翰看似是在指責帕特裏夏,實際上也是暗裏調侃寇伯特。


    寇伯特剛調動起的悲傷情緒被他們倆給憋回去了,無奈地苦笑著看著二人:“差不多得了……”


    “頭兒,不管怎麽說,我都和你站一邊的。”剃刀笑著說。


    約翰看了一眼手表以及大屏幕上的顯示:“看來輪到我登機了,各位,再會了。”


    “再見,下次見記得請我吃炸魚薯條。”帕特裏夏揮了揮手。


    “嗯……女士優先,不如下次我先試試美食燒烤。”約翰戴上了他那副標誌性的大太陽眼鏡,微笑著揮了揮手,“再見了。”


    寇伯特看著約翰漸行漸遠的背影,內心感到了一陣落寞。


    他明白所有人都有各自要完成的使命,每個人都在為了拯救這個世界而努力,也許下次再見時,這個世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們也該走了,情聖。”帕特裏夏拍了拍寇伯特的肩膀。


    “走吧。”寇伯特和剃刀一起拖著行李走向了登機口,登上了返回美國的飛機。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著,寇伯特透過飛機側窗看著腳下的城市越來越小,燈火通明的上海與他們之前在任務中去過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一樣,仿佛喪屍疫情對這座城市沒有什麽影響,整個中國仿佛置身事外。


    楊思洛本身就是中國人,但是他卻為了能夠拯救全世界的人加入到了世界衛生組織的行列中,每天也在世界各地到處奔波,不知道他是否會感到自己的使命是偉大神聖的呢?


    寇伯特這樣想著,漸漸的飛機飛入了雲層,再也看不見地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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