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楊解放又乘船去了一趟日照。這裏的守軍有一個保安大隊和海軍陸戰隊一個營。營長朱明是高蕙蘭當初在青島策反過來的,參加過對日作戰。楊解放沒再隱藏行蹤,抵達日照後就直接去了市政府,見到了日照市市長牟世平。然後在牟世平的陪同下,去視察建設中的日照工業區。朱明得到訊息,立刻帶著部隊趕來,全程提供保護。


    楊解放計劃在日照建設煉油廠、農藥廠和橡膠製品廠等。也就是說,這裏會打造成一個化工工業區。年前就計劃好了的,在這個時代,不管在哪裏搞工業建設,都得從路、水、電三通開始建設,實在令人痛苦又無奈。薑庭瑄從美國發來電報,他那裏已經訂購了煉油設備,正在招聘煉油方麵的技術人才,預計五月份能抵達中國。


    楊解放見工地上有保安隊員持槍警戒,於是問道:“在這裏幹活的,都是些什麽人?”牟世平回道:“除了這個工業區,還有一條鐵路也要開工。現在正是農忙時節,為了不耽誤農時,不敢抽調太多的農村青壯來幹活,從農村招募的勞工用來修鐵路。在這裏幹活的人大部分是張宗昌手下的士兵,還有一部分是原三十七軍的俘虜。”


    楊解放說道:“去告訴這些俘虜,就說是我說的。隻要這個工業園建設完成,他們就不再是勞改犯,將會成為這裏的產業工人,允許他們在這裏安家。這是一個好地方啊!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美麗的港口城市。機會難得,早一天建設完成,他們就早一天恢複自由。”


    牟世平喜道:“好,我這就讓人把小司令的話傳達下去。”這些俘虜幹活的主觀能動性一直很低,工程的建設進度也就提不上來。如果給他們一個盼頭,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楊解放在日照待了兩天,與牟世平進行了幾次長談。對日照未來的發展方向做了詳細規劃。然後從日照的空軍機場乘坐飛機返回濟南,依然是侯飛親自駕駛飛機。楊解放並不趕時間,便讓侯飛把飛機開飛低點,繞一圈再回去。透過飛機窗戶,俯瞰著大地,底下到處是一片綠油油的。清明已過,穀雨將至,正是冬小麥拔苗抽穗的時候。山東今年的年景不錯,小麥沒有旱到,又大麵積使用化肥,或許又是一個豐年。楊解放的要求不高,畝產能達到300斤就不錯了。


    飛機在濟南空軍基地降落以後,高蕙蘭雖然暈機沒那麽嚴重了,依然感覺疲憊,便讓她先回家休息。楊解放則回到省政府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主任孔師爺隨之走了進來。楊解放隨口問道:“我這幾天不在,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孔師爺回道:“都是些尋常事務,我已經代為處理過了。不過,來了一位貴客需要你親自接見,你看安排在什麽時候合適?”楊解放奇道:“貴客?什麽貴客?”孔師爺回道:“是蔣總司令的幕僚楊永泰,他已經來了三天了,一直等著見你。期間,他去了一趟陸軍學校,想要見葉挺將軍,被葉挺拒絕了。”


    楊解放笑了笑,對楊永泰還是知道一點的,開口道:“你安排他明天來見我。讓軍情處把他的相關資料拿來我看。”孔師爺回道:“我已經拿來了,就在這。”說著把一個檔案袋遞了過來。楊解放讓他先出去,打開檔案袋,拿出裏麵的文件細細閱讀起來。


    這個時候,老蔣的三路大軍已經攻入武漢,駐守平漢鐵路沿途的桂係軍隊紛紛倒戈。馮玉祥調兵南下本來想撿漏,奈何桂係敗得太快,搞得他進退兩難,十分尷尬。桂係埋怨馮玉祥救援不及時,老蔣對他擅自調兵南下又很是不滿。馮玉祥兩邊不討好,鬱悶不已。桂係即將土崩瓦解,老蔣便開始製定對馮作戰計劃。


    老蔣現在可能需要楊解放的協助來對付馮玉祥。現在葉挺這位北伐名將回國來到山東,讓楊解放如虎添翼。楊解放早有預感,老蔣會派人過來拉攏,隻是想不到會是這個楊永泰。楊永泰當年在廣州時曾背叛過孫中山,葉挺對他並無好感。老蔣下野期間,楊永泰想要投靠桂係,也因為他當年的背叛被桂係拒之門外。老蔣複出後,楊永泰經好友熊式輝介紹,做了老蔣的幕僚。聽說老蔣現在視其為第一智囊,時常問計於他。


    次日,楊解放在省政府辦公室接見了楊永泰。兩人見麵,楊永泰就誇道:“聽聞小司令年僅十八,如此少年英雄!古之名將惟霍驃騎能比!”楊解放搖頭道:“不能比啊!霍去病有雄才偉略的漢武大帝信任、重用。年紀輕輕便能開疆拓土、封狼居胥。再看看我,遇到的不是狗肉將軍就是倒戈將軍,還偏偏不看重我。我也隻能躲在山溝溝裏稱大王,這種未遇明主的心情,楊先生能體會嗎?”這話可是說到楊永泰心坎裏去了。他離開孫中山之後,北上投靠北洋政府,也曾風光過,又因派係傾軋再度失勢。他不得不到上海蟄居,常感歎不遇明主,何其悲苦?


    楊永泰激動地說道:“小司令,我就是來為你指引明主的。”楊解放奇道:“這話怎麽說?”楊永泰道:“如今,山河一統,蔣總司令執掌軍政大權,小司令若不盡早投效,更待何時?”楊解放很不以為然,說道:“可人家並不看重我。我曾發布宣言,不願與北伐軍作戰,可他非但不予理睬,還派了軍隊來打我。在濟南,我與日軍死戰之時,也不見他有半點維護之意。這就是你口中的明主麽?”楊永泰說道:“那你就錯怪總司令了。他對你的維護可不是流於表麵的。在後來的與日本政府談判之中,他多次提到小司令,極盡維護之意。最後,不惜妥協退讓,也要保全山東和小司令無恙。”


    楊解放麵無表情,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來山東,就是來給蔣總司令當說客的。我也不喜歡拐彎抹角,明主不明主另說,我聽說,蔣總司令許諾了很多桂係將領高官厚祿。不知道他對我是個什麽安排?”楊永泰道:“我有幾句話要說於小司令知曉。小司令有興趣聽麽?”楊解放回道:“先生有話盡管說!”楊永泰說道:“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小司令年紀輕輕,已經執掌一省之軍政大權。若是再往上攀升,長遠來看,於小司令不利啊!”


    楊解放追問道:“那我該當如何?”楊永泰道:“對於小司令來說,最好的做法是急流勇退、蟄伏待機。其次就是保持現狀、韜光養晦。最差的做法就是不知進退,總想著往上爬。”楊解放笑道:“自古以來,上中下三策選中策。楊先生是想讓我僅守住現有的地盤和軍隊?”楊永泰道:“以小司令的年紀來說,已經無人能及了。”


    楊解放道:“從目前的國內局勢來看,又將是一番龍爭虎鬥啊!先生有沒有考慮過?一旦有人窺視我的地盤,憑我現有的軍隊數量,還不足以守住現有的地盤。”楊永泰道:“所以,小司令才應該盡早投效到總司令麾下。有了總司令在背後撐腰,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楊解放點頭道:“也好。那就請轉告總司令!我可以服從中央。隻是,我兵微將寡,若有戰事就無能為力了。”這顯然不是楊永泰想要的,他又說道:“小司令,既然要投效明主,就該有所表現才是啊!”楊解放回道:“你剛才也說了,我不宜鋒芒太露,還是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別人吧!”


    楊永泰轉口道:“聽說小司令當初落草時就因為繳納了一份投名狀,才有今日成就。鋒芒太露固然不好,若是一點表示都沒有,這對你將來的發展不利啊!”楊解放點頭道:“這麽說來,先生說的也有道理。那麽我該怎麽表現才能恰到好處呢?”楊永泰回道:“也不需要表現太過,隻需調派一支精兵南下,看住孫良誠部就好了。孫良誠擅離職守,如今率部進占商丘,其目的不言自明,圖謀徐州而已。如果他再有異動,就請貴部截斷其後路!”


    楊解放應道:“這個可以。還有別的要求嗎?”楊永泰道:“暫時也就這些。不過,我要提醒一下小司令。將來能否受到重用,還得看你自己的表現啊!”楊解放點頭道:“所謂投桃送李,不能隻有我一個人表現吧?總司令那裏是不是也表現一下?好讓我底下的兄弟安心辦事!”楊永泰認同道:“應該的,小司令想要如何?”


    楊解放道:“我現在執掌山東,容不得山東有缺。可威海衛還在英國人手中,什麽時候歸還也沒個日期。我派了顧維鈞先生去找英國人協商。隻是,他缺一個名分,不能代表國民政府開展外交談判。可否給他一個授權?讓他能代表國民政府,就威海衛的歸還問題跟英國人談判!”


    顧維鈞去跟英國人討要威海衛的事,國民政府高層自然知道,他們也樂見其成。他們的主意是:你若能談好,他們就來接收;你若是沒談好,他們就不認可。楊永泰稍微想了一下,就回道:“這是好事,我當盡力為你爭取。”話還是沒說滿。


    楊解放以為談話該結束時,楊永泰又道:“葉挺將軍曾是中山先生的得力幹將。總司令對他很是器重,有意請他南下獨掌一軍。可他畢竟是小司令邀請回國的,這事還得請小司令出麵勸說幾句!”


    楊解放笑道:“若讓希夷兄掌軍,也不必南下。隻要總司令下達一道任命,我願意將手中軍隊交於希夷兄指揮。”楊永泰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葉挺將軍願意接受總司令的任命就好!”楊解放又道:“希夷兄曾說,他要重振第四軍軍威。我這一個師顯然不夠他指揮的。”楊永泰會意,回道:“我會跟總司令匯報此事的。”於是兩人算是談完了今天的話題。


    兩湖的桂係軍隊雖然瓦解,兩廣的桂係軍隊尚在。蔣桂之戰結束前,蔣馮之間不會這麽快開打,即使開打也會局限於河南境內,影響不到山東。但是,對於建設中的隴海鐵路肯定會有影響。


    楊解放送走了楊永泰之後,當即發電報給劉錫九,詢問他那裏的物資儲備情況。一旦隴海鐵路運輸中斷,物資儲備能支撐多久?劉錫九很快回複了信息,情況很不理想。建築物資儲備充足,惟有糧食一項,根本就沒有結餘。


    從去年入秋以來,整個關中平原,滴雨未下,一些季節性河水斷流,大量井水幹枯。如今的關中大地是赤地千裏、饑鴻遍野。宋哲元的二十八師被馮玉祥調到河南,準備南下參戰。西北軍其它部隊也被調離了關中平原,也就是說,關中平原被放棄了。當地饑民為了爭奪一口吃的,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合作社的運糧隊經常遭遇到搶劫。高堯在當地招募青壯組織護糧隊,依然擋不住饑民的劫掠。最後,高堯隻能將所有勞工的家屬暫時遷移出來,集中安置,集中供糧。


    關向應等人見不得關中百姓挨餓,從工程用糧中抽出了部分糧食到各地賑災。因此,修路委員會手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糧食。一旦隴海鐵路中斷運輸,他們就會立刻斷糧。


    楊解放一陣頭痛,還是判斷失誤。原以為隻是一個小旱災,春後應該有雨。自己可以提前在陝西布局,撈點好處為將來打基礎。想不到會是一個百年難遇的大旱災。現在的國民政府各派係忙於內鬥,根本無暇顧及。


    別人可以不管,楊解放卻不忍心置關中百姓於不顧,他立刻召集省政府各部門在會議室開會。楊解放先是通報了陝西的災情,然後說道:“旱災無情人有情,我不忍心關中地區數百萬百姓挨餓。我想要盡我們一省之力全力救助陝西。大家一起來想想辦法吧!”眾人聽他說話的語氣就知道,這事不容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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